第三百四十章 青云派(十)
白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淡灰色的烟雾从她的伤口不断渗出,她被鹤翎的弯刀插入了心脏,虽然李鹤行不断的安慰着她,说一定会救她,可是从李鹤行的神色就能看出来,那些话是多么苍白。 李鹤行紧紧抱着白容,他的双手颤抖着,说出的话也不再言简意赅,而是不断重复着:“容儿别怕,师父在,师父守着你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在看李鹤行,又好像直接看向李鹤行身后的虚空,那眼神安宁无比淡漠无比,明明是我见到她以后他最平静的表情,却也最让人心痛和恐惧,她好像知道死期已到,正在坦然迎接。 “师父,容儿好开心,我可以为你去死,可以死在你的怀里。被封印在木棉树里的时候,我一遍一遍回响着我在霜云殿的日子,我努力回忆着每一件我可以想得起来的事,生怕有所遗漏。我回忆着我的入门仪式,那时候我才三岁,还有你教我练剑,教我法术的样子。那时候我很淘气又贪玩,总是偷懒,被你责打之后就哭哭啼啼的,师父你心软,最后总是会抱着我哄。我好怀念那个时候,师父,你说,人为什么会长大呢?我要是长不大就好了,小时候我也是那么爱你,可是没人说这不对,没人因此要我的命,为什么等我长大了,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呢?我想不明白,而你知道了我的心思之后,也变得厌恶我,你从来都没有那么凶过。我以前是你的骄傲,和你一起到哪里都会受人称赞,可是那之后我就成了你的耻辱,人们因此辱骂你嘲笑你。我心里……”白容微微皱着眉,泪水滑落如梨花带雨:“很抱歉,师父,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诛仙台上,你不该徇私。我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呢?我最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轮回,转世,没有你,不过是永恒的痛苦罢了,我想要彻底的解脱。师父,我总是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总是不回答。其实不回答也好,你真的回答了,我就连个念想都没了。我一直都不敢说,因为我知道我不配,现在我快死了,就任性一回吧。” 白容越来越透明的手抚上了李鹤行的脸颊:“师父,我爱你。”然后她含泪笑了:“鹤行,我爱你。” 李鹤行星目含泪,他的嘴唇颤抖着,双眼通红,两地清泪掉在白容的脸上。 白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哭了?心痛吗?”接着她带着孩童的得意眨眨眼:“我还是赢了,师父,虽然我不能让你爱上我,可是,你永远也忘不了我啦。与其被封印在木棉树里被你遗忘,不如像现在这样被你记住。我好开心!” 白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过,师父,有件事情我要反悔啦。我没有下辈子,我们再也不会再见面了。此生精疲力竭,终于到头了。” 白容说完,一阵闪亮的光芒升起,白容从李鹤行的怀中消失了。 “她去哪儿了?”我问道。 “魂飞魄散了。”殷衡答道。 李鹤行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他的额头杵在地上,长发盖住了他的脸,难以看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按在地面上。 他的每一块肌rou都是紧的,他好像在和谁较劲但是却没有一丝力量作用于外物,他就像一颗炸弹,就要爆炸了。 李鹤行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在我以为他晕倒了的时候,他哀嚎起来。 悲痛的喊声由小到大,由低到强,连绵不绝,那声音绝望无比,悲痛万分,带着nongnong的悔意和恨意,几乎要将人的心撕碎。 这是风度翩翩不苟言笑的李鹤行,这是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李鹤行,这是清心寡欲断情忘爱的李鹤行。 这是肝肠寸断的李鹤行。 我本来一直撑住了,却在此时流下了眼泪,我是在看不透这个男人。 显而易见,他是爱白容的,而这份爱,到底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爱呢?为什么他对白容如此狠心,却在白容死后这伤心欲绝? 每遇到一件事情,我都希望它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可是成仙这么久,真正有美满结局的事,却基本上没有遇到过,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总是有无可奈何的悲伤,总是有难以避免的失去。
在李鹤行撕心裂肺的悲鸣中,我突然心中触动,万念俱灰。 冥冥之中,是谁在安排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不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如愿以偿?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为什么孤独的人永远得不到温情?为什么珍贵的事情总是稍纵即逝? 为何这样捉弄我们? 我愣愣的掉着泪,直到霜云殿的大门被人推开。 门口闯进来几个身着粉衣的青年男女,他们容貌俊秀,衣饰华丽,看起来地位不凡。 为首的男子惊讶的看着李鹤行,又看看躺在地上鹤翎的尸首,叫道:“掌门师兄!五师姐怎么了?!这是谁干的?!” 紧接着,一个高挑的少女闯了进来,她看到鹤翎倒在底下,尖叫一声,扑在鹤翎尸身上痛哭道:“师父!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大概就是松月吧。 李鹤行及腰的长发从头顶慢慢变白,数秒之中浸染须发皆白,不剩一根青丝。 为首的男子抢上前来:“掌门师兄你怎么了?是谁害你?!是不是这三个娃娃?”紧接着他对我和殷衡怒目而视,刷的抽出了宝剑:“大胆顽童!竟敢擅自闯进青阳派!你们到底是谁?!速速报上名来!” 一时间被十几个仙人拔剑而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让他们发现殷衡的身份,今天就脱不了身了。 “七师弟,把剑收起来,不要难为他们,此事和他们无关。”在他们进来之前,李鹤行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只不过他现在心如死灰,就像一具行尸走rou,除了彻底的伤痛,感受不到他还有其他的情绪。 松月满脸挂泪,急切地问道:“掌门师伯,到底是谁害了我师父?请掌门师伯一定要为师父报仇啊!” “是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