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扶兴(六)
“别说傻话了,醒醒。”殷衡的声音温柔中带着心痛:“别怕,叔叔阿姨没有事,都是幻象,这迷雾很会捕捉人心,它利用你最恐惧的事情控制你的行为。” “不要怕,没事,有我在,你和叔叔阿姨都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们受伤害的,相信我。”殷衡还在说着,耐心的都不像以往的他了。 我渐渐平静下来,鼓足勇气向我父母倒下的位置看了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好像大病过一场一样,根本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在担心,这一切会变成真的。 我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往下滑,殷衡一把将我捞起来抱住,后面袁昂也将华念抱了起来。 “阿衡,我看到我爸爸mama死了,我好害怕。”我将脸埋进双手,抽泣起来。 “不会有事的,娜娜,不会有事的,如果你不放心回去我安排人暗中保护他们好吗?不怕。”殷衡柔声安慰。 过了很久,我才稍稍缓过劲来问道:“你们去哪儿了?我和华念怎么都找不到你们。” “我们也找不到你们,刚才听到你的喊声,才发现你们的方位。也幸亏听到了,不然……”殷衡忽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为什么法术都不管用,只有娜娜情急之下的喊声传了出来?” 袁昂道:“也许可以用声音对付这迷雾?” 我摇头道:“不行,华念用了沉水,没用的。” 这时华念也悠悠转醒:“袁大人?衡公子?我们终于又汇合了,主人呢?”华念的目光四处搜寻着。 “华念,你看到的大哥是幻觉,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大哥并没有出现。”我解释道。 华念红了眼眶:“是吗?主人真的没有来过?”接着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理解她的感受,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自己内心的恐惧活生生的在眼前显现,谁又能不受触动呢? 殷衡道:“沉水是针对畜类的法器,我看着迷雾中怨气颇深,用召唤畜类的沉水显然不对症。娜娜,取你的凤头琴出来。” 心念一动,一把红彤彤的琵琶出现在我怀里。 “上次教你的招魂曲,你弹来看看。” 前不久殷衡开始教我使用乐器,也只是教一些简单的曲子,并没有倾注灵力,更不用提实践了。 我勉强凝神静气,将灵力灌注于指尖,拨动了琴弦。 只刚刚弹奏了几个音符,就感受到强大的怨气冲击着我的心,我一阵慌乱,手里就乱了节奏。 殷衡道:“不要慌,继续弹。” 汗水从我的额头渗出,我闭上眼睛努力排开杂念,继续弹奏着。 凄厉的哭声回荡在我的耳边,惨叫声,残忍的嚎叫声,孩子的哭泣声紧紧围绕着我。 我的手指越弹越快,越弹越快。 铮!琴弦断了,一滴鲜血出现在我的指尖,我睁开眼,耳边还回荡着半首招魂的袅袅余音。 迷雾中出现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黑影,他们来了。 我抱着凤头琴退开几步,站在殷衡的身边:“他们是谁?” 袁昂答道:“是鬼。” 为首的一个挽着头发的老妇人,手里抱着鲜血淋漓的婴儿,她晃晃悠悠的走到我们的面前问道:“你们是谁?” 我愣了:“我们?我们是外地人,你们是谁?” “外地人?你们是鬼子?”老妇人说着,脸上露出惧怕的神色:“我们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人都叫你们杀光了,你们走吧,放过我们吧。” 接着她看到了袁昂手里的唐刀,更加确定了:“鬼子!他是鬼子,他有鬼子的刀!” 袁昂道:“我不是日本人,我是阎王殿里的判官。”刚说完他就变了一个样子,穿着红色的官服,皂色官靴,长发梳成发髻,带着乌纱帽,手里一本生死簿,典型庙里的判官形象,就是比铜铃眼血盆大口的雕塑帅一些。 众鬼魂一见到判官哗啦啦跪了一地,哀哀哭泣着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这,看起来都不是厉鬼吗,很温顺啊。 老妇人哭着说:“日本人把我儿子活埋了,强暴了我的儿媳妇,把她的肚子剖开,把我没出生的小孙女活活掏出来摔死了,我的孙子。”说着她举起手里的婴儿:“被他们用刺刀挑死了,我这个老婆子他们也不放过呀,用刀把我捅死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庄稼汉道:“我在地里干活,他们就把我绑了去,说要练新兵的胆量,把我捆起来,用枪打死了,然后扔进井里!”
众鬼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凄惨,气得我浑身发抖:“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就这么任人宰割,不会反抗吗?” 一个青年妇女一听这话尖声哭了起来:“我丈夫杀了一个小鬼子,大年三十被他们用钉子钉在大槐树上,割了舌头,挖了眼睛,刺聋了耳朵,七天七夜才死!我男人死得惨啊!!”说着往旁边的树干上一指,那里果然有个年轻的汉子,光着上身被钉在树上,脸上全是血窟窿,就像流着血的骰子。 这景象看得我汗毛直竖,我想起宋灵芝,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宋灵芝的?” 众鬼纷纷向左右让开,一个十四五岁梳着小辫的小姑娘走了出来,她长的白白净净十分清秀,胸口却有一个碗大的血窟窿,她的心被人挖走了。 “你是宋灵芝?” 小姑娘怯怯的望着我点头。 我叹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了,是你mama拜托我们来找你的,你这就跟我们回去吧。” 宋灵芝美丽的大眼睛涌起泪水:“真的?我mama在哪里?” “你mama就在村子里,我们带你去找她。” 宋灵芝立马答应:“好。” 还没动身就被其他鬼魂叫住:“灵芝,你不能出去!外面有日本人!” 我解释道:“外面没有日本人,鬼子早就被赶走七十多年了!你们不要怕!” 刚才那个青年妇女道:“我们不信!日本鬼子那么残暴,他们有刀有枪,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怎么可能赶得走啊?你别骗我们,你是不是汉jian?!” “……” 我耐着性子道:“我就算是汉jian,我骗你们一群鬼有什么用啊?再说了,你们死都死了,怎么还那么怕日本人啊?!你们打算不去投胎,永远躲在这么个鬼森林里面吗?” 一阵冷风吹过,一个穿着暗绿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身材异常高大,估计两米往上,长相斯文贵气,他沉着一张脸:“我看谁敢动我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