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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疯狗棋路(上)

    天地为盘,兵将为子。

    溪河为界,主宰生杀。

    一子落,华光冲天起。

    二子落,碧波染苍穹。

    三子落,众生皆昂首。

    四字落,蝾螈惊煞变!

    光脚不怕穿鞋的,如果你想要击败比你强大的对手,首先就要先把自己的鞋子给脱了。因为没了鞋子,你便会不再在乎损失,当一个人已经把自己的心境变得一无所有时,他往往便是最可怕的。

    此为无所畏惧…

    柏凌云就非常明白其中道理。

    他心知夏寻谋略之妖孽,今日若不能将夏寻重创,待夏他后恢复元气,其必然会对皇族再次造成致命威胁。所以,柏凌云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夏寻拖入深渊,纵使玉石俱焚,亦志在必得。他亦心知自己与夏寻的差距,若无特殊原因,绝大多数情况下,自己都不可能赢。所以自始至终柏凌云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晰,拼死伤敌,死而后已。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去赢。他始终想的,都只是怎么才能从夏寻的身上多咬下一块rou而已。

    这疯狗般的思想,便也奠定了他疯狗的棋路。

    棋起棋落,杀伐无章,若能杀敌,車换卒又何妨?

    反观夏寻,他的谋略纵使再了不起,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亦然束手束脚。而遇到柏凌云这条不要命的疯狗,他那种说不出口的头痛感,是比面对皇族大军的总攻更来得恼火…

    “哒。”

    棋局启,柏凌云二话不说,拿起己方红豹就飞身过河隔山打下黑马。棋局连动天地,方圆两百丈的棋盘之上,以花岗岩雕刻成的红豹起同样腾空飞起,越过小溪与黑豹,化作天外流星狠狠砸在棋盘边沿的黑马头上。“嘣”的一声巨响,黑马崩碎,四分五裂,二十道碎玉光芒即刻冲上云霄。

    疯狗的棋路,让暗中伺机的虎狼看得舒畅,也让北人瞧得愤怒。

    当柏凌云落下第一步棋,只要稍懂象棋的人都晓得他想干什么了。象棋不同于围棋,围棋讲究布局,要吃子便要先有围局。象棋讲究更杀伐,步步杀招简单直接,其中車马豹六棋则是象棋中的攻坚重子。而柏凌云起手就使豹打马,一命换一命,杀棋的同时直接将自身陷入劣势,其意图显而易见。他真不打算赢,他仅仅只是尽可能地在自己被将军之前,把夏寻棋盘上的棋子斩杀!

    吃相之难看实在令人发指,也让人鄙夷。

    夏寻显然早看透柏凌云的路数,故布置灵玉前便命独少尽可能地将残兵纳入必然会被吃掉的棋子中,以避免致命损伤。可纵使如此,损兵之痛如壮士断腕,也不是那么好忍受的呀。

    数里外…

    “红豹打黑马,黑車打红豹。红豹再打黑马,黑車复之。红马上线,黑豹压阵,红車逐豹,黑車助战,红車打豹,黑車吃红車,复之…”

    相隔数里,藏身于蝾螈泽后的虎狼们看不到前方棋局里的落子,唯见漫天碎玉幽光如白日焰火盛放于苍穹,煞是震憾。而宝蓝轻车里的女子则无需观局,仅仅只看得玉碎光束绽放,随口道说出夏寻与柏凌云对局的每一步落子,丝毫不差。

    虽身处局外但墨言亦看得心惊。

    惊的不是余悠然的未卜先知,而是远方对局的残暴。待余悠然道出第二十三棋闭上嘴巴后,墨言问道:“如此战法,柏凌云毫无胜算。”

    “他不需要胜算。”

    余悠然冰冷道:“他只需把夏寻必入绝境,便自会有人替他赢局。”

    “难道夏寻看不出他的意图?”

    “看得出,但无解。”

    “怎会无解?”

    余悠然冰冷无情地说道:“君子仁心始终是他的缺陷。他若命人再吃一回药,浴血厮杀大杀四方,便可以强行破解柏凌云的伏谋。只可惜,柏凌云不同于这里的人,他不怕牺牲。夏寻若强行破局,他必然暴起反扑。两虎相争非死即伤,况且夏寻手中兵马已经残损,纵使他最终能战胜柏凌云震慑群雄,必然也会死伤惨重。所以,他不是不想动刀,而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敢动刀,他怕死。柏凌云也同样,纵使武儒学兵略,免不得还是读书人一位。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师兄弟战死此间,但他更不想放弃此次重伤夏寻的机会。既然如此,棋战便是解决困局的最好方式。故他方摆出玉石俱焚之阵,迫使夏寻不得不自主入坑。而夏寻也不得不吃下他这道暗亏。这就是他们两人的默契。这局棋,他们两人都非下不可。”

    话清冷,无情无绪却道出真理。

    墨言依旧很难理解余悠然的说法。

    “此局为两败俱伤势。下完这盘棋,夏寻也会损兵折将。后头的路,他又如何再往下走?”

    “只要他能熬过今日,便能继续往下走。”余悠然道。

    墨言稍稍侧眼飘出窗沿,看着那漫山遍野的人。

    “可是他能熬过今日么?”

    “应该没问题。”

    余悠然道:“夏寻是虎,柏凌云是狼,这里的人都是狗。狼扑虎是生死所迫,狗没有狼心最不经吓,纵有万军之力也不过乌合之众。只要夏寻战败柏凌云后,调转枪头亮出屠刀随手杀上几人,便能将人心击溃。只是唐小糖,会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唐小糖…”

    冷漠的眸子幽幽扫向远方,看着密林之外那道俏皮的倩影。

    “多麻烦?”

    “她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话说一半,余悠然没再往下说,苍白的手掌轻轻摆了摆车厢里的侧板。坐在车前的小道人听得两声“咄咄”闷响,随之会意,两手轻挥缰绳,缓缓把马车驶出山坳…

    “……”

    腥风无味,吹拂窗纱轻扬。

    征战无声,胜败皆归棋盘。

    看那无尽幽芒,冲天化柱,青染云霄。

    藏身于暗处的虎狼陆续掀起得逞之狡笑。

    天试考生十数万,只取两千入三甲,竞争残酷可谓百不存一。

    对于他们来说,李建成手中的皇族大军无疑是一座屹立在通往三甲道路上的大山。而昨日这座巍巍大山居然被夏寻这小小书生以滔天谋略撼崩大半,一夜间近乎夷为平地。这便使他们看到了通往三甲的偌大希望,也看到了一个彻底铲除两道障碍的机会。李建成手中兵马不足三千沦为一般势力,夏寻同样元气大伤被迫逃离鱼木寨。故昨夜一封书信传散八方,方圆四千里内稍微有点实力的势力,皆收信出兵,相继奔赴融天岭,再汇聚于蝾螈。

    而信上所言,归根到底唯八字…

    “斩柏凌云,伏击夏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