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结发
晚膳后，赵宸珏陪着瑾妍去梅影台散步消食，玉清和曹平安远远地跟在后面。一场雪后，艳红的红梅凋落许多，白里透黄或粉或白似瑞雪的腊梅却盛放开来，疏影横斜间，色彩各异，较那那满天艳红的红梅，并不逊色。 第二日是小年，不用早朝，但是赵宸珏要去主持祭典，依旧不得空闲，所以只略微走了走，瑾妍便说想回去休息了。 瑾妍如今算是梅影宫的主人，她当然是住在主殿的，南边的殿室备成了书房，与瑾妍的主殿遥遥相对，看里间的摆设，是布置成了赵宸珏的书房，念慈则住在东边的偏殿。 今日是瑾妍入主梅影宫的第一日，赵宸珏肯定是要留在梅影宫的。 瑾妍梳洗后，玉荷竟捧了红艳艳的嫁衣进来，瑾妍诧异，玉荷说是圣上吩咐的，满殿的红幔大囍已经是违制了，如今还要她身着嫁衣，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主子，圣上自有安排的，今日是您跟圣上的大喜之日，圣上看重，已经尽心，您就穿上吧！”玉荷见瑾妍迟疑未动，她明白瑾妍的思虑，毕竟就是皇后册封，也不会增加如同寻常夫妻白头至老的神圣婚礼的特遇。 是啊，若嫁的是平常人家，今日定是家人亲友齐聚一堂，热闹非凡，这样的热闹赵宸珏给不了，可他尽量地让自己嫁给了他，而不是只单单成为了他的妃子。 其实，自己的内心不也是想嫁给他，而不是被赐封成为他的女人吗？ 凤冠，天官锁，霞帔，子孙袋这些繁复的配饰品是没有备的，红色深衣，红裙，红缎绣花翘头履，这些能在忙碌急促中备好已经很不错了，玉荷将瑾妍的一头长发绾就发髻盘在头上，以竿固定，再择了根简素的珠花插在髻上。 瑾妍起身，一身红色，喜气洋洋中，倒也显得千娇百媚。 瑾妍进到室内一会儿，赵宸珏便来了，他笑意盈盈，也特意换了衣衫，一身玄色的喜服，穿在他笔挺修长的身上，倒是喜气十足。 室内红烛摇曳，闪烁着着朦胧的光芒，两人执手相对，竟都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杨尚宫入内端了一盘饺子，瑾妍虽曾见识过民间的婚礼，可她一个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些洞房之事。她见只一盘饺子，两双筷子，这杨尚宫的意思是要让她和赵宸珏一起吃这饺子？ 也罢，反正还未饿，少吃些也不会积食。瑾妍递给赵宸珏一双银筷，然后自己夹起一个饺子，nongnong的海鲜味，看来是瑾妍最爱的虾仁馅。 只是，一个才进了口，瑾妍觉得饺子竟是生的，立即不满地道：“怎么是生的？” “生的好，生的好。”杨尚宫笑眯眯地说道。 瑾妍虽不经事，但看杨尚宫的反应，玉荷等人低头浅笑的样子，再一听杨尚宫的话，尤其是看到赵宸珏意味深长地笑看着自己时，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杨尚宫，玉荷、曹平安等贴身伺候的人都极有眼色的退到了殿外。 桌上有酒，看器皿瑾妍便知道是合卺酒了，两人齐齐举杯交腕而饮，酒气香浓，却不及心中情意浓厚。 饮过合卺酒，桌上还有银剪，这次瑾妍知道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结发，其实如今民间的婚礼大多是男左女右束发共髻，以示结发夫妻，真正剪发共绕的倒是少之又少，赵宸珏的身份，怎能剪他的发呢？ 瑾妍犹豫的时候，赵宸珏已经取下了自己的玉冠，松开了束着的发髻，瑾妍的眼中便再无大周天子了，只有她爱着的玉王赵宸珏，她亦松开自己的发髻，乌黑长丝瞬时倾下来，赵宸珏执剪，自瑾妍垂在脑后的发中剪下了一小绺，然后将剪刀递给了瑾妍。 互绾缠绕在一起的是两个人的头发，也是两颗为爱热烈跳动的心。 依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 两人从此便生死相依，永不分离了，瑾妍的手轻轻抚上赵宸珏的发丝上。 大红龙凤锦被，瑾妍坐在榻边，伸手抚着被面，只觉得被下凹凸不平，她将被掀开一角，下面竟是红枣，桂圆，花生，粟子以及荔枝，这就是撒帐礼了吧！ 是的，他用他的爱和真心，给予了他本不能给予她的一切，就像秦漠说的，他用爱囚住了她，可是她愿意，因为如今她的心中除了甜蜜便是幸福， 太后自打不管前朝之事后，说是喜清静，便一心理佛，平日里都是免了后宫请安的，但秦碧湘是皇后，瑾妍无论如何都是该去请安的，这一点，昨儿个在温室殿时，杨尚宫便委婉地告诉了瑾妍。 因为小年，赵宸珏不用早朝，两人都起得晚些，瑾妍起身后急急慌慌地让玉荷快些梳妆，不然向皇后请安就得晚了。赵宸珏本以为依瑾妍的性子，必定不喜一群女人以请安为名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尽是说些无趣的事。便在昨日里给秦碧湘说过了，瑾妍不喜喧闹，就以体弱畏寒为由不去椒房殿请安了。当然，赵宸珏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便是想要将瑾妍保护起来，这宫中的女人心思如海，瑾妍的心思纯善，赵宸珏自然是不放心她的。 赵宸珏没想到，一向讨厌应酬的瑾妍竟会主动去向皇后请安，他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暖意。 “无妨的，我已经给皇后说过了，你刚迁了宫，对后宫也不熟悉，请安的事还是等日后吧。”一旁的赵宸珏说道。 瑾妍微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但是她立马想起来自己不会向皇后请安，一定会有人说道赵宸珏宠溺后宫无度，比如太后。于是，她说道：“这样不好吧？其实请安也没什么，不过是去陪皇后坐上一会子。” 赵宸珏唇角微微扬起，瑾妍这话不就是在说服她自己而已吗？赵宸珏没有接过瑾妍的话头，他轻笑着说道：“陪我去用早膳吧，一会子的祭典可不能错点。” 赐封瑾妍的旨意一出来，后宫各处其实就都传遍了，谁人都明白瑾妍是圣上藏在身后的女人，她封个良人倒也不算高位，虽入住梅影宫有些越了制，可对于瑾妍的盛宠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况且瑾妍身边还带着十七爷的女儿呢，她入住梅影宫占一宫主位倒也没人敢说什么的。 瑾妍的真容，后宫中除了梦依和皇后，还没人见过，所以人人都很是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有多美艳绝色才能抓住一向淡于女色的圣上的心呢？ 瑾妍已经迁到了梅影宫，所以大家给皇后请了安之后，也就三五一群结伴来了梅影宫，说是恭贺慕良人大喜。 瑾妍有预料到，她入住梅影宫会有其她各宫的人以恭贺为名前来梅影宫，但是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其中居然还有待在赵宸珏身边的老人李昭仪，其她的人有许婕妤、吴经娥、李傛华、张充依、许美人以及李良人，还有一些瑾妍一时记不住的人，她们都带了贺礼，李昭仪的是一对蝴蝶鎏金嵌玉镯，许婕妤的是墨色绝尘紫竹萧，张充依的是雕花梨木香炉…… 瑾妍本就是个不擅跟陌生人相处的人，更何况是一群陌生人，她木讷地坐在座上，唇角噙笑，似在认真地听着大家的谈话。 梦依一直未曾出现，瑾妍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梦依的病况是不是更严重了？看来得抽个时间去看看了。 许婕妤在讲她新得的一盒螺子黛，色呈花青，涂在眉上，微微带了一点蓝的黑，瑾妍虽不爱妆容，但她还是知道那每颗价值十金有余的螺子黛，这般昂贵，涂在眉间只为了一日的美艳可真是不值，瑾妍心想着就朝许婕妤望了望。 许婕妤先前就暗暗打量过瑾妍，见她身着素淡，轻妆淡抹，毫无特别之处，比起先前盛宠的苏美人来说，瑾妍的姿色可是差远了，也不知圣上是喜欢她哪儿呢。许婕妤见瑾妍听到螺子黛时，尤为注意着自己，心中暗以为是昂贵的螺子黛吸引了瑾妍，越发讲得兴起。 许婕妤的爹爹是许丞相，她自小锦衣玉食，如今进宫做了婕妤更是要求样样精致，件件豪贵，平日里她便极爱显摆，这会子见圣上最宠爱的女人被一盒螺子黛给吸引住了，自是洋洋自得。 大多时候许婕妤讲着话，旁人时有应合，倒是李昭仪极少说话，她跟瑾妍一样笑意微微只安静听着。 就在许婕妤从螺子黛讲到苏州织锦时，椒房殿派了人来，是皇后送了贺礼来，瑾妍起身亲自接下了贺礼并叩谢，样子恭敬，却不卑微。 椒房殿的人走了，茶水换了一杯再一杯，座上的众人依旧无人起身，瑾妍有些坐不住了，她只是个小小良人，在这些人中，品阶虽不是最低的，但她初来乍到，总不可能无故去抚了众人恭贺的好意啊。 直到杨尚宫进来恭敬禀告说是念慈郡主醒了，哭闹着，奶娘总也哄不住，只怕是想念主子了，众人听这话才相继起身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