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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4)

    沁心茶苑的生意也主要在晚上宵禁前的这段时间。杨千里无事的时候,常去沁心茶苑喝茶。来沁心茶苑喝茶的客人很多是跟杨千里同行当的人。这些人今天还在悠然喝茶,明天说不定就已经去了泥州。天祐二年,也就是朱温手下大将杨师厚攻下山南的那一年,杨千里来到了金陵。生存需要,杨千里走上了这条路。若想不引起旁人注意,干这一行当最好有一个固定的职业。结合自己的特长,杨千里选择了武师,传授富贵人家子弟武艺。这十来时间里面,杨千里已经先后换了四个雇主。年三月份开始,杨千里受聘于弘文馆,教贵戚家子弟武艺。刚进茶苑,当家冼廉州就引杨千里去了一间雅室。沏了茶,茶博士退出了房间。冼廉州从袖袋内掏出一对折的白纸递给杨千里。真将我当成了冷血的杀手。杨千里摊开白纸只看了一眼,就将它重新对折,退还给冼廉州。通常情况,杨千里看完就会当场在炭炉上烧毁,今天退还,冼廉州感到很意外。杨千里喝了一口茶。“当家还是另物色一个吧。”“好吧。”这种生意不能强买强卖。冼廉州接过白纸,重新放会到了袖带内。冼廉州饶有兴趣地说,“一个小小寿木店少东家,那么多人感兴趣,真是奇事。”冼廉州只关心生意,不关心人。寿木店少东家的遗事虽有耳闻,但并不特别在意。“当家若是看到另一面,就不会这么说了。”杨千里说,“只要让茶苑的客人看看雇主出的酬金,马上就会明白将要狩猎的是什么物事。杨千里又喝了一口茶,冼廉州提起茶壶给杨千里添茶。放回了茶壶,冼廉州坐下和杨千里继续喝茶。“鬼做多了,馈饭迟早会吃到。”杨千里说,“不慎被逮着了,漏了口风,追查下去,难保不会牵连到当家。”冼廉州说,“某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请杨兄做。”杨千里说,“千里血还不够冷。千里为人做事的原则,当家晓得。”杨千里喝了一会茶,就跟冼廉州告辞,起身回家。蕲绍绍说,“看郎君脸色,似乎有心事。”杨千里说,“千里今天确实有一点心事。”蕲绍绍说,“可否说来给妾听一听?”杨千里说,“千里在琢磨到底是江湖规矩重要,还是朋友情义重要。”蕲绍绍说,“郎君认为哪个重要就哪个重要。”杨千里翻来覆去整整想了一天时间,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石斛。当杨千里去寿木店时,龚宰告诉说,石斛已经离开了金陵,搭乘周胜殷的货船前往鄂州。等鄂州回来,再跟他说也不迟。

    石斛和石柏、秋雨、秋水到达北门前时,晨钟正好咚咚响起。司关的兵士缓缓打开了城门。出了城门,四人就前往金陵码头。跟石斛道了珍重,石柏和秋雨、秋水坐上了渡船。直到渡船远去,石斛才踏上周胜殷的货船,前往鄂州进货。傍晚,龚宰前去万通钱庄存钱的路上,遭到歹徒的袭击。幸亏有李邈陪同,歹徒抢钱的图谋没有得逞。遗憾的是,龚宰还是活生生中了一刀。这一刀虽不是致命,但龚宰也只能躺在家中将息了。龚宰一躺下,张白母亲病危请假在家,白记寿木店就只剩下李邈、吕夷则和戚冷三人。既要陪客人又要送货,三人是忙得焦头烂额。三月二十六日,吕夷则要跟李邈一起前往溧水。“李邈哥”,吕夷则说,“还是小弟跟你一起去。听说溧水一带劫贼很多。”李邈说,“这一带劫贼虽多,还吞了一个送寿木的人不成?你若是再去,戚冷一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李邈还是带了湛卢。若是有歹徒不识相,就让他尝一尝湛卢的味道。

    一对桐木棺材装上了木板车。李邈腰挂湛卢,出了金陵东门,前往溧水。早上卯时正出发,直到将近午时,李邈才按照客人事先留下的线路,抵达指定的地点——天生山庄。就在山庄门头前,李邈下了木板车。山庄门头前,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好像是在等李邈。这名男子说,“棺材我们自己会搬,你先进去取钱就是。”山庄此时异常宁静。李邈进门还没走出几丈远,就听到山庄大门关闭的声音。李邈想,关门打狗,看来他们要打我这条狗啦。李邈停住了脚步,关好门已经快步跟上的家丁说,“副庄主就在正堂上等你。”李邈说,“山庄大白天的怎么这么静!”家丁说,“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就留下我们几个在等你送货上门。”家丁带着李邈前往山庄的正堂。见李邈出现在堂前庭院上,堂内走出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家丁说,“副都统,货已经送来了。”男子说,“席某就在山庄等棺材店自己送货上门。席某订了一对棺材,想不到棺材店只来了一位伙计。既然送来了一位,席某就收下一位。”李邈右手握着剑柄,无声无息地抽出剑镡、剑柄、剑格、剑体都乌黑锃亮的湛卢。“棺材店伙计用的剑怎么跟棺材的颜色一样?黑乎乎的。”男子嘲讽了起来。“那么远亲自送来了棺材,席某也就卖个人情,和你手上的剑一起,将你埋在天生山庄的后面,跟山庄的原主人一起。”话音刚歇,围在李邈四周的人已经发起进攻,恶斗开始。见李邈的剑闪电而来,一名家丁急忙用钢刀抵挡。就在这一刹那间,堂上、堂下的家丁仿佛都中了邪,个个睁着大眼睛。李邈手中的剑碰到钢刀,好像就是碰到了泥,“嗤”的一声削去了钢刀一大半段,也削去了家丁的一大半个头。站在步檐上的男子还没感到时间消失,庭院上已经躺着三位被湛卢剑削去了一部分肢体的家丁。打斗不能因为有人缺胳膊少腿就停止。李邈持湛卢与席某以及席某手下的杀手周旋还不到一刻钟,天生山庄正堂前的庭院里面已经只剩下持剑的人。

    湛卢剑横面切过家丁的身体,仿佛就是在切胡萝卜。李邈说,“想留下我,也应该多留些人手在山庄。”席某现在真的后悔,应该多留一些人手在山庄。当见识过石斛武艺的都统庞某要多留些人手对付寿木店伙计时,席某竟然说,“留一两人就行啦。若是连棺材店的一两个伙计都对付不了,仆的头早就已经没啦。”庞某说,“别小看那小小的棺材店,店主石斛在紫金山一人独手连杀宋禹童、魏家吉、项道远汝王帐下三大高手。这可是庞某平生见所未见。庞某就是想死,也想不到紫金山出手拯救徐温性命的后生竟然是寿木店少东家!店主如此厉害,店里的伙计也应该不弱。”慎重起见,庞某还是留下十三人。双方又缠斗了一刻多钟。现在,山庄正堂前庭院上持剑的只剩下两人,李某和席某。李邈说,“现在想起来了没有?”席某两眼紧盯着石斛手中的湛卢。李邈继续说,“李某手中的这把可是温韬进献给朱温的佩剑哦!”席某此时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只是不曾见过。席某说,“你就是控鹤军一直在追捕的李邈?”李邈说,“正是在下。可惜,你晓得得太晚啦!不过,你能被湛卢切成两半也应该算是你的荣幸!”言毕,李邈手中湛卢剑的剑风已至。席某下意识地用手中的剑格挡。跟家丁一样,席某剑和身体一起被湛卢剑切成两半。李邈走出山庄。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马车和一对棺材。李邈卸下木板车,单骑着马,返回金陵。半路上,李邈下马,站在路旁清澈的河渎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是否有血迹。直到酉时,李邈才回到寿木店。见只有戚冷一人在寿木店,李邈说,“夷则呢?”戚冷说,“夷则说有点事,出去一下,应该很快会回来。”李邈说,“明天,你就不要来寿木店啦,等当家回来后再说。”戚冷起身,跟李邈告辞回家。李邈就在寿木等吕夷则回来一起出去吃饭。这小子,这么晚还不回来,莫非出了事?一直等到戌时,早就已经肚子咕咕叫的李邈才见吕夷则回寿木店。李邈一瞧,吕夷则身上的布衫已经撕开了好几个口子,血痕依然清晰可见。李邈说,“哥哥不是再三叮嘱,不要打架斗殴,怎么又去打架斗殴了?”吕夷则说,“李邈哥可不要冤枉小弟!今天不是打架斗殴,而是有人要小弟的命。你看,全是血痕。金陵还没有小流氓能将小弟弄成这样。刚进阜陵巷,就遭到一伙人的围攻。一名精瘦的中年男子武艺了得,决然不会是金陵普通的流氓地痞。小弟年岁不大,但打架斗殴的次数可不少。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过了十几招过后,小弟晓得能不能回寿木店就靠天数了。他们人多而小弟就一人,而金陵的狗屁人站得远远的看着小弟挨揍。缠斗了好久,小弟终于找到一个绝好的机会,逃出围堵。真可以说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幸亏小弟对金陵非常熟悉,否则,李邈哥只能到刺史府衙门去认领小弟的尸身了。你看小弟身上的血痕,都是那中年人抓的。”李邈仔细查看了吕夷则身上的抓痕。“鸡爪手。”李邈说,“自称神州第一鸡爪手的匡骏臣,竟然抓不走夷则的小命,应该自剁鸡爪才是。”吕夷则说,“李邈哥,什么鸡爪手,小弟好像没听人说起过。”李邈说,“当然,匡骏臣不会自称鸡爪手啦。”吕夷则嘻嘻一笑,说,“什么鹰爪、龙爪、虎爪、狗爪、猫爪,统统就是鸡爪。”李邈说,“我们哥俩先去吃饭,弄壶酒,好好庆贺一下,我的小蚯蚓夷则成功逃离匡骏臣的鸡爪。”李邈从寿木店柜台抽屉里面拿了银两,从天井小门出去,前往白虎大街吃饭。两人来到一家小酒馆,喝了一壶,还真的吃了一份鸡爪。

    李邈说,“看来,已经有螳螂向寿木店逼近,我们得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