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5)

    许完愿，回到朱雀门，于苓也就将探听到的信息告诉给了徐榛，但保留了石斛有相好这条重要情报。公子那么大岁数，人又英俊，有相好也正常。倘若有相好，很可能是来金陵前的。于苓对石斛的过去很好奇，总想探个究竟。于苓转而一想，公子很不希望旁人晓得他过去的底细。我贸然去查，万一公子晓得了，对我的看法很可能就会发生根本性地改变。县主嫁给公子已经是离弦之箭，公子有没有相好都是一样。我跟在身边，希望公子疼我，就不可能。我所以有今天，全是县主恩赐，如今晓得了，不告诉县主一声也是不该。还真有些左右为难。周胜殷说漏了嘴，说明公子有相好是事实。我去向公子求证，一来可以知晓公子会不会撒谎，二来也是奴婢应该的本分，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三来也可以试一试公子对我的态度。于苓想了老半天，最后决定先去向石斛求证。趁徐榛午休时，于苓坐上马车，前往长寿巷。于苓下了马车，就径直前往白记寿木店。看到于苓出现在店门口，吕夷则旋即就高声喊了起来，“哥哥，你的侍儿又找你来了。”于苓笑了起来。石斛快步出店门迎接。

    石斛含笑问，“你家县主呢？”

    于苓含笑回答，“只要县主，不要侍儿啊？”

    “谁说的？”石斛笑了起来。

    石斛说，“朱雀门大县主，就算将来真的要嫁给卖寿木的少东家，也笃定有侍儿。小子的印象里，你俩总是形影不离。小子感到奇怪，才问一问。”

    于苓说，“有点事情，想和公子单独谈谈。”

    石斛说，“那我们就去天香茶馆。那地方，小子去过一次，既优雅又安静。”

    进入天香茶馆，一名侍儿引两人去幽兰室。

    侍儿一旁俯身说，“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石斛手一拱说，“谢谢。”

    侍儿俯身退出了茶室。

    于苓说，“真是一个喝茶的好地方。”

    石斛一边摆茶盏一边说，“第一次请朱雀门二县主，档次自然要高一点。”

    于苓笑了起来，“婢子可不是什么县主。”

    石斛说，“你身份不是县主，实质却是县主。小子只好说二县主。”

    茶博士来到了茶室，询问石斛要喝什么样的茶。石斛说，“春天马上就要过去，就喝刚上市的阳羡紫笋。再来一点爽口的瓜子。”茶博士问，“需要什么样的瓜子？”石斛说，“随便。”没多久，就送来了炭炉、一壶阳羡紫笋和瓜子。石斛撮起一撮白瓜子递给了于苓。

    石斛说，“今天特意来找小子，肯定有什么事情。”

    于苓抬头闪了石斛一眼，含笑说，“没事情，就不能来啊？”

    石斛说，“自然可以，但你不会。”

    于苓两指捏着一颗瓜子，皓齿轻轻一磕。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不来亲口问一问，搁在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那是自然。”石斛说，“小子乡下那会，有什么就说什么。到了金陵，有些话就是很想说也不敢说了。世上混嘛，人怎么能都由着自己。这茶室，就我们两人。小子干脆剥掉伪君子这身伪装，来一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茶壶里的水原本已开，加之放在红通通的炭炉上，不久茶壶就吱吱地响了起来。石斛提起茶壶，先用茶水清洗了茶盏，然后斟了两半杯茶。石斛将茶壶重新放回到炭炉上。

    石斛回到原位坐下后，端起茶盏说，“你我两人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茶。”

    于苓端起茶盏，跟石斛的茶盏一碰，咪了一口。

    “小子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喝喝茶。”石斛喝了一口说，“清香可口，只是有点烫。”

    于苓说，“只怕公子没时间。”

    石斛含笑说，“只要有心，时间总是会有的。”

    于苓说，“早上陪县主去法云寺许愿，婢子凑巧碰到了周胜殷。”

    周胜殷肯定说漏嘴了。李慎肇如今在死命追查，徐榛再插上一杠，两方一配合，肯定没法收场。想不到，小子发癫，麻烦来了。如论如何先将徐榛摆平。

    石斛含笑说，“是不是周胜殷的话引起了你的好奇？”

    于苓笑而不答。

    石斛问，“是不是县主也很好奇？”

    于苓说，“周胜殷实际也没说什么，婢子也就不好告诉县主。说不定是婢子妄猜，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石斛喝了一口茶说，“小子进出货物大抵由周胜殷来运。船上无聊，常一起躺在船舱里闲扯。周生殷取笑说，小子这人长得特会哄娘子。想想，周胜殷说的或许是事实。要不是身边总陪伴着寿木，小子大白天真是不敢出门。乡下那会，就有不少娘子迷上小子。”

    于苓问，“那公子为何不从中选一个？”

    石斛说，“别只顾着说话，忘记了喝茶。”

    两人又喝了一口茶，石斛提起茶壶加茶。

    石斛说，“主要是家父不那么赞成。跟陌生人说，肯定死也不会相信。做父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讨上好新妇？你肯定可以感觉得到，小子家特殊。至于如何个特殊法，小子想，你最好还是不要好奇。对小子，还是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若是别人，小子连提都不敢提一声。说实话，小子的身份一旦泄露，杀手马上就会站在小子的周围。”

    石斛的话让于苓不禁眼睛一睁。石斛提着茶壶，重新放回到炭炉上。

    石斛坐下后说，“这事，小子倒觉得你可以偷偷告诉你家县主。无论谁跟小子，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应该是家父不赞成小子急忙忙娶新妇的主要原因。人不能只考虑自己而不考虑别人。自己都不晓得明天能不能见到太阳，怎能让另一个无辜的人跟着受罪？是有这么一位娘子，和小子有一面之缘。据她自己说，来金陵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你可能也有耳闻，小子老管事。不是小子想管事，而是事管小子。没办法。小子又恰好遇上。不是恰好遇上，小子才懒得管那些闲事。小子正好要去鄂州进货，就顺道带着她。”

    这事于苓已经晓得。监视石岩家的孔从臣就见石斛带着一名娘子回家，就询问了来杂货店买米的刘妈。刘妈说，“可能是家里遭遇不幸。二公子怕他想不开，就带回了家。夫人担心她出事，还让侍儿陪她睡了一夜。第二天，那娘子早早就走了。”当于苓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徐榛时，徐榛含笑说，“想不到卖寿木的竟然也有菩萨心肠。”

    石斛说，“你晓得，小子带着一位娘子一同前往鄂州。不说点关系，周胜殷肯定会死也不信。小子无妻无妾，只好说是相好。”

    于苓喝了口茶，关切问，“嫁人没有？”

    照实说，传到徐榛耳朵里，肯定会很好奇。追踪下去，肯定完蛋。撒个谎吧！就当她已经嫁给了小子。石斛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石斛说，“说句绝情的话，小子现在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情。”

    石斛向于苓摆了摆手，倾身过去，于苓靠了过来。

    石斛轻轻地说，“你千万不能有任何好奇。与小子有关的任何事情，一追查下去就会要了小子的命。在紫金山，小子连毙他们中的三人。他们会轻易放过小子？牵连小子的家人不说，还会连累到身边的人，甚至还可能包括你。小子真是想都不敢想。小子和家人正是那些杀手的追杀对象。那些杀手若是晓得小子的身份，肯定会蜂拥而来。小子一家人就是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没办法，才逃离乡下，跑到了金陵。他们暗，小子明。小子只能死定。到时候，你想让小子活，都已经是不可能了。”石斛重新坐正身子。石斛说，“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小子为何不讨新妇。不是不想讨，而是不能讨。这件事情你也可以偷偷告诉你家县主。小子相信，她不会将这种事情泄露给其他人，而是希望她慎重。”

    困扰于苓多时的谜团终于解开。

    于苓说，“公子放心，婢子一定会将此事告诉给县主。”

    石斛说，“人活在世上有着诸多的不得已。说实话，了若是有选择，小子决不会来金陵卖什么寿木。别看小子整天笑嘻嘻，心里却藏着诸多的无奈。”

    于苓说，“婢子终于有所明白。”

    直石斛说，“无奈归无奈。小子不会因无奈就消沉。小子就像一颗树种，无论掉在什么地方，只要可以长，只管长，长大长不大，随便。喝茶！”

    石斛和于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于苓说，“婢子先回去了。”

    石斛说，“那我们下次再聊。”

    于苓和石斛先后站了起来。

    于苓说，“婢子就盼有这种机会。”

    石斛说，“机会有的是，只要用心找。和你喝喝茶，聊聊天，小子也很愿意。若是有可能，小子根本就不愿意去钻铜钱眼。小子要的是优雅自在的生活。”

    石斛付了茶钱，两人离开了天香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