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报复
坐镇此地的并非二祖真身，而是以神通手段炼化出的一具身外化身，可其虽不是本尊，却也拥有本尊实力的三分以上，大多数突发事件应付起来都不会有丝毫困难。 当二祖云淡风轻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皆告知于我后，我心中便似五味杂陈，颇不是滋味儿。 这一刻我才明白，今日这番让我心惊胆战的窘迫遭遇，竟只是对我阵法修为的考核，不出意外的话，那刑狱司所属的中年人应该是二祖手下——但审讯室里那年轻男修对我流露出的敌意是真是假，这我就不清楚了。 至于中年人为什么称我为九圣子？ 萧家自古以来，每一代都会将族中最有潜力的几位后辈立作“圣子”，我刚才通过了考核，因此二祖想要将我捧上圣子之位，之所以是“九”，则是因为我这一代在我之前已经有八个圣子。 成为圣子，即由家族全力为其供应修炼资源，这意味着哪怕一个废物登临圣子之位，也一样可以修为进境神速，成就元境指日可待。 当然，一个人真要蠢得像猪一样，那是不可能当上圣子的。 二祖的眸子里古井无波，言语间也不见变化。 “你只需承诺日后精修阵法一道，这第九圣子的位置立刻就能属于你……机会只有一次，考虑清楚了再作回答。” 我低头不语，表面作着沉思状，但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定。 要知道，我如今的修为不过是三阶后期，而我前面的那八位圣子全都是九阶顶峰的大修士！即便二祖不曾明言，我也依然能够猜到，圣子之间必然是处于极为激烈的竞争关系，我若成为圣子，就等于是平白给自己竖了八大强敌——我一个三阶，去跟一群九阶的斗，我有病吗？ 其二，圣子想要发展壮大，必然需要争取家族内部各大势力的支持，这意味着自己将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了一个利益团体，我从小一个人生活，虽然偶尔整些小聪明，耍弄下心机，但心底里其实极其反感这类勾心斗角的破事儿，我为什么要自己找不痛快？ 其三，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在享受圣子待遇的同时，我也必然会受到诸多限制，如今我自由自在，无所拘束，吃撑了没事儿干才会去自己给自己找块枷锁套上。 最后，二祖并不怎么在乎我的修行，他更看重的是我阵道上的潜力，如果要我潜修阵法数十上百年，我真心怀疑自己是否会变得像老宋一样，古板而无趣，我很尊敬他没错，但却并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还年轻，不应该活得那么死气沉沉。 综上所述，成为圣子对我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在故作思索了一两分钟后，我婉言谢绝了二祖抛出的“毒药”。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二祖的语气依旧如常，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波动，但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我这回答有所不满。 又过了片刻后，我措辞谨慎地再次回绝了他。 二祖神色淡漠地俯视了我许久，就在我以为他就要发怒的时候，他却突然展颜一笑。 “既然你决意已下，那我也不再多做为难，”说到这，他朝角落里瞥了一眼，那里跪着一地的人，“这些人，你欲如何处置？” 我定眼一看，迅速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其中，有把我从传送阵里叫出来的黑袍男修，有朝我发难的柜台男修，有那十余位家族侍卫，还有刑狱司中年人，以及最后那个衣容华贵的年轻男子。 在我心里，其他人也就算了，唯独最后那人我不愿放过，不为其他，只因他对我的敌意强烈而真实，虽然我不知晓其中的缘由，但仅凭这一点，已足以令我杀之而后快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刚才拒绝了二祖抛出的橄榄枝，如果我提出要取此人性命，他是否会觉得我得寸进尺，可留此人一命，我心里又颇不痛快……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 “我们公论公，私论私，一码归一码，你无需顾虑太多。”二祖似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让我不免有些尴尬。 不过我很快就把这些情绪抛到脑后，既然二祖都这样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忸怩的理由？当即，我抬手一指，直接就把我想杀的那人从人群中点了出来，紧接着朝二祖询问起他的来历。 “你还记得萧英瑞这个人吗？” 萧英瑞？我略一思索便记起来这个名字。 半年前我一魄归位，二祖带人前来苏杭为我护法，期间勃然大怒当众击杀一人，那人就叫萧英瑞，虽然这名字我只听过这么一回，但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被杀，自然是想忘都难。 我眼皮子一跳，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他是他儿子。” 我看到二祖那平静的神色，心中莫名有些发寒，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难过我，甚至对我和蔼可亲还大加扶持，但我心底里仍对其有些排斥。 忠诚的下属说杀就杀，现在就连人家儿子都不放过，二祖这处事手段未免也有些太冷酷无情了点。 然而我这些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迅速被理智冲散，我思索了一会儿后，冷静地问，“他有几个儿子？” “算上此子一共三个……马上就只有两个了，怎么？想一锅端？”二祖嘴角一翘。 我赶紧使劲摇头。 开玩笑，就算是抄家也得有个正当理由才行啊，名不正言不顺，就算落实了也不免落人口舌。 我只是了解一下，说不定以后还会被人针对，提前做点准备，到时也好有个怀疑的对象。 “这些人都是二祖您安排的吗？”我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些人问。 “他是。”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是那刑狱司所属之人，接着又将一众人扫视一周，被我视线所触及之人尽皆面无人色。 我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是快速转着。 本就身处敌对，自然无需仁慈，那些身处下位的人，虽只是受命行事，可从之前在传送大厅见到的那一幕，我隐约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毫不知情……既然如此，把他们通通杀了又有何不可？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往我无法修行，即便后来解决了问题，在萧家依旧不怎么被瞧得起，这样一来，我今日也算是杀人立威，不杀的话，或许还会被别人更加看轻。左右我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老好人，况且丢掉性命的又不是我自己——该怎么选，一目了然。 一念及此，我眼底狠色一闪而过。 “既然是二祖您安排的人，那当然谈不上冒犯，至于其他的，”我朝立于两旁的那些侍卫挥了挥手，压下心中那缕些许的不适，故作淡然地开口，“都杀了吧。” 得闻此言，于一旁静立已久的诸侍卫，立刻便是满脸肃杀地大步上前，将那群即将赴死的罪人从地上推搡着羁押起来，后者惊慌失措极力想要留在原地，脚步踉跄之间大喊饶命，吵吵嚷嚷的听着煞是心烦。 萧英瑞的儿子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我，但什么也没说，而羁押他的侍卫只是象征性地按着他的臂膀，动作很轻，明显没有使力。 这些人里边唯有他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那一口咬定我就是jian细的柜台男修满脸惊恐地赖在地上不愿起身，被侍卫一脚踹在胸腹间，顿时疼得大声惨叫，面目扭曲四肢蜷缩，而后被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提了一条死狗。 那身着黑袍的男修被侍卫从地上粗鲁地拉扯起来，他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散乱，但他与其他人不同，一直都是不发一言，待走到我附近时，他突然将眼神投向我，其中惊恐之余还有些求助的味道在里边，虽然明知不会有什么作用，但他依旧极力挣扎，试图减缓侍卫带走他的速度。 待从我面前走过后，他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不再挣扎，回头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已是充斥着绝望。 看到他眼中的绝望，我突然想起来，当时我被打昏之前，这人曾帮我说过一句话——虽然并没起什么作用。 我叫住了扣押他的侍卫。 他猛然回头，面如死灰的脸上如死灰复燃般重新焕发出神采，那眼神中的绝望很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希冀。 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我朝他扬了扬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 他挣脱侍卫的扣押，冲上来跪倒在我脚下，脸色苍白地垂首答道，“回大人，卑职萧迁城，是洞玄界第三序列传送阵的接引使……求大人宽恕小人失职之过，饶小的一命……” 我微微一怔。 倒是个老实本分之人，难怪当时会那般开口，虽说人微言轻起不得什么作用，但有这份尽职尽责的心思已是相当难得了。 想到这，我不禁面色缓和了些，“你确实有失职，但罪不至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走吧。” 他狂喜地抬眼，而后朝我千恩万谢叩了几个响头，接着又躬着身，朝周围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依次问安过后，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此地离开。 见有人因此获释，那些人哭天抢地，都是朝我求救起来，我对这些人的呼喊自然是视若罔闻，在原地冷眼旁观，虽不知道这些人会被送往何处，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我心里已是一清二楚了。 我把手揣进裤兜里摸索，像是在找手机，只有我自己知道…… 其实那是我的手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