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踏上征程
“他们同意放你回去？” 我吃惊地向嘉伦问，让我吃惊的不是他要回去，而是他身旁站着的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叫我意外。 她竟然还活着！ 嘉伦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她虽行刺过寒琪小姐，但也只是受命行事……自她从独立局出来，就已经是无罪之身了，并且是由寒小姐的父亲亲自赦免的。” 我心头一跳，从他的言语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东西。 那个女人一手放在胸前，朝我这个方向略微欠身，用发音不大准确的华夏语道，“感谢萧家大人的不杀之恩，我会用……。” 我以为她是对我说的，结果还不待我有所反应，身旁的萧执事就抬起手来，打断她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共同的敌人被打倒之前，贵方内部发生任何的意外，都不是我们所希望见到的，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到瑞士，至于如何与你们的人取得联系，就用不上我帮忙了吧？” “当然，多谢执事大人。”嘉伦忙点头应道。 我没来过几次松林大厦，不过也依稀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今天的松林大厦格外热闹，但这不是重点，真正让我震撼地是，这里里外外的，几乎个个都是我用神识无法看透修为的高阶修士。 我竟意外地从人群中看到了王道和王成兄弟俩，他们跟在几位长辈身后，四处观察但并不言语，我想招呼他们一声，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付诸实际。 过往的人来去匆匆，人群虽众，空气中却十分静默，让人感到压抑，就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萧风。”王道注意到了我，向我传音过来。 我望过去，却见他身前几位长辈朝我笑着点点头，我略施一礼，算是回复了对方的善意，也表示出对长辈的尊重。 王成两兄弟朝长辈请示后，朝我走了过来，但刚一走近，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我出言解释后，这才放行。 王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跟我寒暄，就被嘴角微微翘起的王成拉了拉袖子，随即后者传音过来，“有内幕消息吗？透个底？” 我犹豫了一下，左右瞅了瞅，然后谨慎地回复道，“可能和教廷有关。” “谢谢。”他依旧微笑着。 王道这才开口，和我聊了起来，然而刚说了没几句，就有萧家人过来，向我告罪一声后，礼貌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见此，王道微微一怔，王成面不改色，而我则是看着王道心中暗叹一声。 接着我又陆续见到了不少熟人，有我母亲一脉的亲戚，有萧家来人，还有独立局的那位徐局长，以及神武天门的那位三师兄张天硕，不过没看见那个蠢货欧阳亮，不知道是没来还是我没看到。 我发现一个问题，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高阶修士，但也有几位修为低浅的年轻人，其中几位我认识，都是刘、王两家的人，至于另外几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怕就是四大家族里的白、叶两家了。 刘.奇鸣这家伙也来了，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不是和刘家人一起来的，反倒是跟在我许久没见到的刘叔后面。 大厅里的人已站定，许久无人走进，怕是人来的差不多了。 室内供着暖气，但我透过玻璃看到窗外飘着的飞雪，仍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又是过了片刻，裹着一身黑袍盘起长发的萧执事，面色庄重地大步走上了背靠投影幕布的半圆形讲演台。 场内本就细微的讨论声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两手放在桌上，平静地扫视一周。 “感谢诸位同道今日前来与会，我是萧家在苏杭的执事，萧远慧，这次集会由我主持，在进入正式的讨论之前，请容我做个简短的发言。” 她没有用话筒，说话也并不用力，但底气十足的声音却能清晰地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九百年前，为了保卫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先辈修士征战域外，奋勇杀敌，最终以惨痛的牺牲为代价，换回了后世的安定。然而，令我们愤怒的是，我们那表面看来光明磊落的盟友，最终却是背弃承诺，摧毁了我们华夏所设立的空间坐标，让我们血战四方的先辈被放逐虚空战场，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 “最近数百年来，在缺少始祖坐镇的窘况下，这群背信弃义的小人变本加厉，把手爪伸到了我们的土地之上，妄图以信仰为借口，将我们的人民奴役。直到一百年前，全世界都与我们为敌的时候，我们华夏的道统已经接近断代的边缘。”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天佑华夏，就在世俗中大军压境的那一刻，祖辈圣贤降下了神谕，指引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路，那一日，就在空间之门打开的一刻，我看到浩渺的苍穹支离破碎，我看到数以百万计的仇敌被斩下头颅，我看到成堆的尸骨堆积如山，腥臭的血液聚成溪流，流入大河，染红了整个海洋！” “我们用一百年的时间，保住了我们的人民，拿回了我们的荣耀，但是有些东西，在阴谋与欺骗的侵蚀下，却是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一位归来的先辈万分感慨，他说，这片我生活数千年的大地，如今却是让我感到如此的陌生。” “这不仅仅只是改变，是抹杀，是羞辱！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在场的诸位，你们谁能告诉我？” 萧执事怒目圆睁，周身散出一股浩荡的气势，盘起的长发猛地散开，宛如一个发疯的恶鬼。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心跳都为之加速，就连我的呼吸也是在不经意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侵蚀了我们的土地，侵蚀了我们人民的内心，而如今，更是将在座的某些人也一并侵蚀了……我很痛心。” “人这一生会被打上各种标签，比如你的种族，有人认为种族的归属感只是一种幻觉，是统治者用以加强统治的手段，是最大的欺骗与压迫——这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放屁。” “神灵之所以是神灵，不在于他拥有伟岸的神力，也不在于他永垂不朽寿与天齐，而在于他相对于凡人，在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 “超脱一切看透红尘，那是神灵才有的境界，只要你还是一个凡人，你就永远看不透，那是最无耻的背叛！不要给你的背叛找借口，那毫无用处，也没人会谅解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伸手将脑后的长发重新盘起。 “众位同道，请你们告诉我，背叛者该如何赎罪？” 场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个站在人群前列的萧家人，扯下裹在身上的黑袍，露出覆盖全身的银白战甲，嘴里阴森地说出一句话。 “惟有一死，方能谢罪！” 站在他身旁的人看了他一眼，随后大吼一声，“杀！” 接着，更多的人满眼通红，发出愤怒的咆哮。 “杀！” “杀！” “杀！” 萧执事抬手虚按，众人瞬间噤声，她淡淡一笑。 “赎罪的途径只有一个……但绝对不是死亡。” 人群中突生变故，十数人猛然间凌空飞起，以极速朝大厦外飞去，似想撞破玻璃夺路而逃—— 一阵无可阻挡的嗡鸣声猛然响起，仿佛数十口巨钟同时震响，能把整栋楼都给振垮！ 瞬间，我只觉心神恍惚，脑子里的意识刹那间一片空白，仿佛整个灵魂都被震得脱离了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意识恢复正常以后，我见到前方留出一片空地，地上躺着十几个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不夜城来人何在？”萧执事厉声喝道。 一位长发男子快步从人群前列走出，来到萧执事面前，略一垂首单膝跪地。 “不夜城禁军统领姜紫阳，拜见萧执事！” 萧执事伸手一指，“将这些叛徒炼进天阴锁魂阵，我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姜紫阳面色不变，“如您所愿！” …… 我看着面沉如水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是要打仗了么？” 他摇了摇头，“目前还很难说，现在的局势确实有些紧张，但还没严重到互相宣战的地步，除非有人愿意出来当出头鸟，否则短期内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动……这出头鸟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我。 “小风，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略微想了想，便回答道，“我最开始的目标是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这个目标我已经靠玩游戏实现了。之后我的目标变成了，找份好的工作赚够一百万，现在我有三千多万了。再然后，我因为没有七魄可能会死，目标就变成了活下去，现在也算是实现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你现在的目标呢？”他严肃地问。 “现在？”我被问得一愣，心下也是茫然起来。 是啊，我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呢？自从我的目标挨个实现以后，我的生活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动力，变得索然无趣。 以前在《战神》里面我疯狂摆摊赚游戏币，虽然辛苦却很充实，而现在？我进去就是看看风景，发发呆，顶多捣鼓一下阵法。 以前我没有七魄体质虚弱，于是我制定计划既小心又疯狂地锻炼身体，而现在？我只需坐在地上把功法运行一个周天，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了一点。 以前我做人很低调的，花钱精打细算分角必争，现在呢？我背靠萧家这棵大树肆无忌惮，需要大手花钱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压力明明小了许多，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反倒是感到内心焦躁不安，充斥着无尽的空虚。 我犹豫着看向父亲。 “我不知道……” 他拍拍我的肩膀，“儿子，你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目标是什么吗？” 我有些困惑，“很小的时候？” “没错，你还记得你说，你想成为动画片里的主角，变成强者拯救世界吗？” 闻言，我略微有些失神。 “还记得吗？”父亲再次问道。 我点了点头，“记得。” “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实现它。” “爸，你的意思是让我专注修炼？”我见父亲点了点头，又问，“那我的学业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睛，“你舍不得离开学校吗？” 我沉思片刻，皱着眉头，“也不是舍不得，就是脑子里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离开学校是不对的。” “那是一种束缚，是你生活的环境在无形之间套在你心头的一个枷锁，你以为违背了它后果会很严重，其实并非如此——只要你真的知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还是很茫然。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道，“你要变强。” 我感觉很无力，“我知道要变强，但这个目标太抽象，我还是没什么动力。” “动力？”父亲突然笑了，“相信我，只要你去了那里，你会浑身充满干劲的。” 我有些疑惑。 “为什么？” “因为在那里，没人知道你是我儿子，也没有春水来保护你，甚至有人会欺负你，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平静地说道，“而唯一能帮到你的，就是变强，现在告诉我，我的儿子，你愿意去实现那个你最初的目标吗？” 我沉默了很久。 真如父亲所说的话，我将要去的地方，没有学校，没有刘叔的餐厅，没有朋友，没有安全…… 我将远离我现今熟悉的一切。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很向往父亲所描绘的情景，但我真的能够在那种条件下坚持下去吗？我缺少点信心。 父亲似乎看透了我的内心，他又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你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勇气，但是更多时候，你需要的，仅仅只是勇气。” 我猛然抬起了头——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我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道，“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