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圆盘辩论3
“我马上向你证明我这幅作品的真实含义，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过于惊讶。”魏辰随口脱出的一句话让朱梓平倍感压力，可还是秉着一口气回击道：“希望如此。” 魏辰不屑地嘘了声，对着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第一眼看到我的画，你有什么样的感觉，你看出了什么内容？” 朱梓平顿了顿，转过头不再理会态度傲慢的魏辰，专心地品味着他的画作。在朱梓平的眼里，面前无非是一大片一大片五彩斑斓的颜色斑块，左红右绿，上橙下紫，除了不同的颜色之外就丝毫看不出来其中是什么内容了。 朱梓平专注地凝视了很久，看得脑袋都大了，眼睛泛起了一阵酸意。她揉了揉因过度注视而劳累的双眼，重新望向眼前的画作，视野也慢慢从阴暗转为明亮、重叠转为鲜明、模糊转为真实…… 突然，眼前的一抹抹五光十色发生了变化，粗细的线条开始扭曲、变形、到位，渐渐地组成了特定的形状，而原本毫无规律的色彩也都融入到了相应的区域里，棱角变得鲜明，画面变得逼真。 “啊！”朱梓平惊讶的差点失声出来，此时此刻这幅画在她的眼里已经显现除了另一幅模样，从左到右分开的三个区域分别画了不同的故事：左上角的红橙区域，一个不大的小孩顽皮地掀翻家里的摆设；中间的黄绿区域，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在课桌前秉烛夜读；右下角的蓝紫区域，一个更大的小孩手捧鲜花与奖状笑得美滋滋。 朱梓平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景象，从之前的惊慌已变成缄默不语，直到眼睛再次出现酸涩感，重新又揉了揉下双眼。可是再次睁开双目时，原本的景象都消失不见了，这幅画重新变成了一团毫无内容，只剩斑斓色彩的作品。 她再度哑然失色。 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魏辰目视着朱梓平表情的两次突变，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胸有成竹地再次对她问出相同的问题：“你已经看了这么久了，到底看出了什么东西？” 朱梓平的游离思绪被这个声音拉回到现实中，一愣神之后迅速恢复原本沉着冷静的样子，淡淡地回应他的话，只是这次再没有之前的那股自信之色。 “一个小男孩。我看到了一幼稚的小男孩的三个生活画面，顽皮捣乱的样子、刻苦学习的样子、获得成功的样子。你的这幅作品是回忆某个男孩的童年时光，用三幅单独的画面来刻画他成长的经历。这是你所表达的主题，男孩的童年回忆，小时候的故事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个人的成长史，也就是这次主题——过往。” 朱梓平说着这一大段话的同时，不由得开始佩服魏辰的构思，原来自己没有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才不得已从八个人当中挑出他来认作最差，现在看来之前的想法完全错了，魏辰的作品主题非常明确。看来这轮自己的辩论失败在所难免。 向来认赌服输的朱梓平性格上也很爽快，眼见再无反驳余地，正打算放弃辩论的时候，她发现周边的众人脸色各不相同，纷纷紧盯着魏辰的作品仔细观察。眼前的魏辰也没有因为辩论成功而显得宽心高兴，反而是和原本一样，神情自若，聆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魏辰眼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转向四周的选手与观众，慢条斯理地一一问道：“那么现在，有没有人能告诉看到了什么不同的画面？” “啊！”朱梓平第二次惊讶的差点失声出来。按照魏辰的话语，岂不是自己看错了那幅画的真实内容，还有别的含义不成？可是任凭自己再怎么看，也看不出别的内容了。 不仅是朱梓平一脸愕然的表情，周围的几位选手都流露出各式各样的不同情绪。小雨沉默的思考，李华、**等其他选手不是在私底下议论就是紧盯着魏辰的作品，相同的是所有人都表现出对朱梓平意见的不认同感，好像是他们所看到的是另外的景象。 只有从一开始就默然站来一边的马小良，仿佛从刚才魏辰和朱梓平的对话以及周围人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真相。 魏辰这个问题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刚才朱梓平说明的时候，小良也是莫名惊讶，这是因为朱梓平口中的表述与他之前从魏辰的作品里所看到的内容并非相同。如何说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局面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魏辰本次所画的作品是一幅奇怪的、难以理解的抽象画，在不同的人眼里所观察到的景象不同罢了，相当于一句英文名言“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类似于中国的古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这也就导致了大家一开始看不懂他的作品，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不尽相同。 小良明白了这一层面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第一眼看到魏辰作品时候的那一阵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是为什么了，这幅画有着相当大的魔力，强烈的颜色对比、纷乱的线条线框、复杂的构图布置，将注视者牢牢地吸引，紧盯着画面不可自拔。 这也就是抽象画的魅力，它否定了传统画风描绘具体物象的定律，而是以非自然物象为基础，仅以基本的绘画语言和形式因素创作出纯粹自然的抽象绘画，借以表达作者的某种情绪、意念等精神内容或美感体验。当抽象画展示在每一位读者或者审美者面前的时候，画中所表达的情感重新由读者自己想象并产生，不再接受画家的掌控。 魏辰此次所画的已经不再是一幅主题明确、内容深刻的作品了，而是主题广泛不一、内容空虚缥缈的样子，这幅画的内容与意义将由每一个读者来完成，来创造。 小良的后背隐约升起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意，身体的某处冒出一滴冷汗，腿脚因为害怕而战栗不安，手指不听使唤地抽搐，脑海中翻腾过一阵有一阵汹涌的巨浪，将他的思绪淹没。 可怕的绝望！有一瞬间心里是这样想的。 —————————————————————————————— 魏辰和朱梓平的辩论依然持续进行着，此刻原本自信满溢的朱梓平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中，自从她读懂了魏辰的作品后就一蹶不振，而现在面对其他选手不同的意见时更加手足无措。 小胖子李华首先发言道：“我怎么没看出小男孩的样子？我倒是觉得魏辰画里面是三个青春洋溢的中学男生。” 他话一出，另外几位选手也都纷纷表示不解。身形偏矮小的**说他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三个生活画面，相对而言身材高大威猛的金池说是三个双鬓斑白的老人，最后一位女生刘梦琪没有匆忙下结论，只是说她不赞同任何人的观点。 一时间在座的所有人都犯了难，四处环顾，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到最后也没有达成一致的结论。不仅仅是他们，在场的其他斗画社的工作人员也都犯了难，奇怪地注视着眼前这幅难以捉摸的抽象画。 全场唯独四个人从前到后都是冷静淡然的样子，对其他人的议论不屑一顾的魏辰，几分钟前明白真相的小良，本次比赛主题的提出者陈成，以及斗画社的现任社长杜痕，他们四人都非常清晰地明白让大家意见不一致的原因在哪里，只是没有一个人出口承认罢了。 眼见场面马上要进入长久的僵持状况前，陈成做了个“禁言”的手势，示意在场各位安静，最后转身对朱梓平轻声说道：“那么在魏辰发言反驳之前，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已经无计可施的朱梓平嘴角轻微张开，本想垂死挣扎再多说点什么，一时语塞，到口边的话却戛然而止，只怕是言多必失，更加扳不回当前的劣势吧。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朱梓平最后还是放弃的摆了摆手，神色黯淡的垂下了头，只能默然地接受之后的结局。 “那么，现在轮到这幅画的作者来讲述下他的观点。魏辰，你准备好了吗？”陈成的话语再次响起，眼见胜利的天平已经向自己这边歪斜，魏辰却没有半点高兴起来的意思，依旧是那副高屋建瓴、傲慢不屑的态度。紧接着他缓缓地对着正中央的陈成，说出了以下这段看似不可能的话。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前任社长能不能够答应？在我讲明我的这幅作品之前，你能不能对我的作品做一个简短的评价……行吗？”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在场诸位除了陈成之外无不是大惊失色，对于魏辰这句看似请教学长点评的邀请实则是贸然冲动的挑衅都感到难以理解，为何要在此时挑战前任社长的威名。 不远处的魏辰，嘴角歪斜，自信满满，没有任何担心畏惧、惊愕失色，手指向陈成，像是在下挑战书。 “我接受。”陈成淡定地脱口而出。 空气中硝烟弥漫，看不见的红蓝闪电在两个人的面前交织碰撞，爆发出激烈的火花，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说成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亦不为过。一时间整个环境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的帷幕缓缓降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