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斗画5
在旁边的笔试教室，小良抽到的主题为“图腾”，一看就知道非常有难度的题目，单凭小良狭隘的知识面，连图腾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笔试的题目都如此深奥，那上周五社团舞台展示时自己想出的“魔术师”只能算最简单的题目了，不禁为这个社团深不可测的实力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勉强记起什么的话，初中历史课上提到过图腾是原始社会人群祖先或者保护神的标志。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图腾与神话、传说以及民风民俗有所关联，用来做本氏族的徽号或标志。 最熟悉的莫过于龙图腾了，蛟龙出海，神龙摆尾，炎黄子孙，龙的传人，都是中国人民引以自豪的事。 不过只是想到龙图腾、狼图腾这么表面的东西肯定不行，虽然自己勉强还会画龙的样子，可是斗画社需要的还是个人创意，对主题的深刻理解，以及涵盖感人的故事或者自己的经历。 小良的仔细思考，时间快速流逝，马上就到了四点半了，虽然没有规定笔试的时间限制，可是到了五点之后大家都要去吃晚饭的，自己画太久反而耽搁了他人的时间，还没入社就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绝对是说不过去的。 小良饶头抓挠，全神集中却毫无思路。 “小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真巧。” 程雨竹偶然与他相遇，上前打招呼。许多女生喜欢叫小良为小良，大概是他平时在教室里不多话，与活跃好动的嘉铭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乖巧可爱，腼腆低调，像是个小男生。于是有女生亲切地叫他小良。 “你怎么会在这？” “来这里面试啊，不过下午被老师叫去帮忙了，来这里迟了。我面试排到最后一个，刚刚才完。三个社长问的问题都很刁钻，你说我会有机会吗？” “你的话当然行了。”小良深信不疑地回答。 “哪里话呀，我画得很一般的呐。”雨竹小家子气吱吱唧唧喊着，像是个大小姐对着佣人发脾气，严厉的言辞不失高雅的风度。 “那你也太谦虚了，素描课上老师都直夸你画得细致神乎其神，夏老师她老人家可是不常夸人的。”小良又回想起素描课任飞和她聊得很欢畅，心里又有点酸酸溜溜的感觉。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一笔都还没画。给你的主题是什么？”说罢，她抢过小良手握的纸条，那张白纸已经被小良揉捏得不成样子，他把紧张与焦灼都发泄在那张无辜的纸条上。 “图腾啊，还真是很难的题目啊。我的是‘秋意’，比你简单多了。看你想了那么久，是不是要给我们画一幅与众不同的作品呀。” “你不要笑话我了，我是完全没有想法啊，看来希望渺茫了。你说那几位社长还真是厉害，画得又快又好，而且准确结合主题，内容也很创新。”小良对自己冷冷一笑，心中只有自惭形愧的窘迫。 “你也不要和他们比了，努力地画好每一幅画就行了，启墨还有那么多人只是混混日子，什么技术都没掌握，不是吗？”雨竹的贴心安慰让小良内心无比温暖，“古代的图腾多指能够为自己祈福带来好运的动物或是信物，都是物质上的。如果每个人的心底也有一个足以支撑自己的信念，也可以成为精神层面上的图腾。比如说父母的关爱，同学的友谊。怎么，小良你听得懂吗？” “完全听不懂，云里雾里的。”小良的脑子已然处于眩晕迷醉的状态。 “那简单说吧，你很喜欢杜痕的《少年魔术师》吧，魔术对于少年可以称为心灵的图腾。你懂了吗？” “大致应该懂了吧，谢谢你。” “额，就这样吧，我也要加紧时间画了。”雨竹说完拿起自己的画笔，兀自凝神作画。 小良思考着那几句话，心灵的图腾，信念的支持。少年的身影又浮现过自己的眼前，戈壁沙漠，荒草野坡，风沙土砾，幽蓝苍穹。无数飞舞的白鸽，少年的忧伤与落寞，都随塞外的清风飘扬若飞。 自己的心灵图腾吗，小良轻咬嘴唇，成竹在胸，一笔一笔在画纸上细细勾勒，专注严谨的眼神，任谁都不敢相信这表情会出现在小良的脸上。二十分钟过后，大功告成。虽然没有高手的水平，小良却相信这是他几年来画得最认真最满意的作品。 “小良，画得很好呀。”程雨竹紧闭双唇，微微一笑。 “一般吧……小雨……我是说你画得才厉害，新月如水，秋叶飘摇。”小良吐出“小雨”两个字的时候，内心一阵颤抖，脸颊微红，幸好未被发现。 “是啊，正中央最明显的那一片落叶，我想用‘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来阐述秋意的主题，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当然合适啊，简直是太棒了。”小良故意加重了语气，棒字的音拉得很长。 “那你的画……难道……是那个意思。” 雨竹指着小良的作品，满是疑惑。的确是一幅很难理解的作品，中央只画着一个男孩的正脸，眼睛里是黑漆漆的一片，脸部轮廓模糊不清。男孩脸的四周，围满了绘画用的工具，颜料、画板、支架、稿纸、画册…… “看来你用了我给你的建议呀。” “是的，真是谢谢你了。没你的提醒我真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小良谢意不断，眼前的这位女孩，已经帮了他两次。新生测验那天的偶然邂逅，雨竹建议他，减淡苹果的暗面和重新涂背景。斗画社招新测试又告诉他图腾的主题可以和心灵结合，他才敢冒险一试。雨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帮了他很多了，自己对她的钦佩之情又加深了许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良经常会产生一种无由的想法，就是他现在努力学习绘画的意义，就是跟上雨竹的步伐，能够有一天和她平起平坐，一起讨论画画的技巧方法。 于是乎，画画似乎变成了一件很有意思很热血的事情，为了心中的那个女孩，自己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挤入启墨美术的高手行列，让雨竹看看，原来她的身边有个人默默地为着她而不断奋斗。 晚上回到寝室，任飞躺在床上，和嘉铭、郭瑞等人谈论着班里的女生，他就说程雨竹有多么多么的好，长得温柔大方，还肯教自己画画。小良最近喜欢窝在床上研究中国古代美术历史，应付美术老师的关于古画鉴赏的作业，听到任飞的夸夸其谈，不想就这样输给任飞，于是拿出床边的一本空白笔记本，开始制定策略。 目前是敌在明，我在暗，不过目标都是追到程雨竹。想要革命胜利，就得制定一个完整可行的方案。小良开始画人物关系图，把任飞画得和超级玛丽里的BOSS一样难看，雨竹就是公主，自己则是矮小的可以变身变大，还会撒豆子的SuperMario，所有阻碍自己追到雨竹的人都是可恶的乌龟，把他们都踩死。 虽然剧本写得十全十美，可惜现实却是在班级里自己离雨竹的距离是最遥远的。首先，嘉铭长得英俊潇洒，在女生当中人气最高。郭瑞很会讲笑话（多是冷笑话），很会讨女生欢心。黄淼成绩最好，又喜欢诗词曲赋散文随笔，写的一手不错的情书。 徐斌老实巴交，不足畏惧。最棘手的还是任飞，可恶啊，程雨竹似乎不排斥和任飞聊天，而且班里知道任飞对雨竹有意思的人越来越多了，人多口杂谣言四起，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可是恋爱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就算任飞再怎么纠缠，自己还是有成功的机会。吾日三省吾身，才能达到革命最后的胜利。 招新面试后的几日，小良一放学总是会到启墨的图书馆寻找书籍。启墨的图书馆有三层，一二楼用来当做自习室用，一到晚上就会有高三的学生来抢位子。相比之下，高一同学来图书馆的人极为少数，高一的时光仍旧充满着轻松愉悦的气氛。 图书馆里面藏书不多，一本本古朴泛黄的书籍透出沧桑迂腐的岁月气息，一本本图书像是被赋予无穷意义的承载品，凝聚着一段段记忆，而记忆又像铁轨一样长，两行铁轨，千行泪水。 那天下午放学早，小良来到图书馆找到几本写古代名画的书，里面详细介绍了几个名家的作品。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米芾之子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无可否认，形象逼真的图画要比间接的文字更具有亲和力，一目一瞥过后，画作的神韵气度印记于心，异地的山水川泽，宛如仙境的中土风光活灵活现。 小良不多的作文灵感在此刻得到缓缓的触动，思路通畅无比，准备拟写夏老师交代下来的作文。框框架架都已打好，只剩下静下心来把所思所感写到作文纸上。 “滴答滴答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 一则新短信：打扰了，请各位同学在4:30到丹青画室的103房间，也就是初次面试的房间，斗画社将对大家进行复试。——杜痕 小良看到短信又惊又喜，已经三点一刻了，把手上的图书放回架子，写作的思路暂时收束放在一边，赶紧稍作准备奔赴丹青画室。 小良走到通向丹青画室的思训桥上。刚来的时候，小良还以为思训的意思是教育学生勤于思考，严遵师训。现在才明白此桥是以唐代杰出画家李思训为名。李思训善画山水、楼阁、佛道、花木、鸟兽，尤以金碧山水著称。 启墨美术中学，内河纵横，将土地分裂成岛屿。许多石桥横空架在岛与岛的上空。许多石桥都是以古代画家的名字来命名。唯独湖中央的籀园亭，纪念孙怡让所建。许多晚上路过此亭，看到许多情侣坐在亭里，相互依偎，倾诉心声。小良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和雨竹一起坐在亭里，吹着晚风，促膝长谈。 走进丹青画室，不似初试那天的人潮涌动，能参加复试的人少之又少，已是佼佼者。这次复试为了加快速度，三位社长分开两组，在两个小教室分别进行，于是很快就轮到小良。 推开103房间，里面只坐着杜痕一人。此刻的他，已经不像初试那日因为通宵的缘故打盹瞌睡，显得精神爽朗，澄澈单纯的眼神，风度翩翩的气质，尽是锋芒毕露的成熟感，有几分那日社团展示在舞台上的感觉。 “马小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你说你要对绘画投入全部的热情。你还对我说过，你一定会冲破传统思维的定式，用自己的创意在启墨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实现对自己曾经的承诺。是吧？” “是的，深信不疑。”小良坚定的眼神燃烧出赤红的火焰。 “好的，那我也祝愿你吧。”杜痕嘴角轻轻上扬，淡淡一笑，继续讲，“那么，我很想问你，你在笔试时画的作品，以图腾为主题的画，你、想、要、表、达、什、么？” 杜痕故意一字一顿地问道，话里似乎满是对小良作品的鄙夷和嘲讽。 窗外风声大作，似乎要开始下雨了。秋天的雨，绵长若丝，寂静如水。整个天空都笼罩在一股不安详的氛围中，寝室里的同学忙着收衣服，免得被斜飘入屋的小雨浸湿了。谁也不曾知道，在启墨的向隅一角，两位少年互相对峙着，就那样相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