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英雄末路

    马面喝出一声，使一招旋身侧踢刚逼开四名黑甲兵，登时又有四名团团围了上来。但见寒光一闪，铮铮剑鸣划破长空，四柄一般锋利的长剑即从这份光影尖锐中凌空出世，如出丛的毒蛇一般将马面死死地盘在了正中，但凡它有一丝轻举妄动，就要为它添上一个扁长的透明窟窿。

    九幽域黑甲兵的小队编制极其精简，一队十鬼，一个十夫长辖下九名士兵，个个都实力强劲，集团作战时堪称所向披靡，但其军风之凌厉彪悍，却比这出众实力更令敌手闻风丧胆，其内部自来遵守的，有且仅有一个条准则：一刻不倒，战斗不止。由是号称“九死一生”。此次追捕马面，鸟嘴刻意将每三队“九死一生”重组成两队——“九死”变作“十三点五死”，“生”却只多了半分，与它们兵戎相见的凶险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马面作为十阴帅之一，当然比任何鬼都更了解自己部下的强劲，无奈此时这份了解不但无法替它分忧，更平添了它心中的焦躁。现在这十五名黑甲兵所使用的车轮战术，显然经过了精心编排，完全抓准了马面时下的窘迫：清楚它鬼力并不充盈，便选择了不止歇的高频率周旋游动；了解“寰幻玄宇”的特殊形态不能瞬发，便有的放矢地进行贴身强击打断马面的施法；深知马面的爆发力之强，由是无规律地进行前后阵线的切换，令马面无法通过持续攻击某一点突破重围。这个战术的效果相当显著，以至于初时还显得游刃有余，甚至因碍于上下部属之情而有所保留的马面，不过与之交锋了短短五十合后，便咬牙动起了真格，且很快地在一百合之后，逐渐丧失了上风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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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瞥见外围气定神闲地作壁上观的五位阎王和鸟嘴，马面此刻的心真似闷在了一间于炎炎七月闭起门窗烧散煤的斗室，焦灼得直透不过气来，几欲窒息，出手的速度不自觉便又快了几分。本来马面擅长的就是远攻，此番跟黑甲兵进行白刃战本就不利，再加上它身存鬼力又寥寥，面对着十五名黑甲兵的群起而攻，彼盈它竭，自然显得捉襟见肘。由是无论它如何快攻猛打，始终没办法突破身周这密不透风的战阵，偶有所得，也被前后线的快速替换所掩盖，一来二去，反而白白枉费了更多弥足珍贵的鬼力。那十夫长敏锐地捕捉到了马面此刻的心急如焚，当机立断下令加紧围攻的节奏，从本来的四鬼一轮，增加至六鬼一轮。马面同时对敌的数量看似不过增加了五成，但实际所受压力的增长又何止一倍？由是再斗得个一百五十合上下，它便再难掩不支，已然防守多，还击少。

    摆臂推开了自左上砍下的剑锋，马面提起脚来又踢开了右前方的一名黑甲兵，旋即腾地翻转身子倏地左脚横扫又刮开直刺的两名，而后空着的右手往头顶一撑，一枚白球即便在呼呼袭来的第五枚剑尖尖头炸开一团烟幕，第六柄长剑却乘着半空中那“噗！”的一声巨响刺中了马面正空门大开的右腰侧。

    眼见马面首次毫无回避地中招，十夫长扬起的嘴角刹那间便沉了下去，心中慨叹：这艘巨轮终至油尽灯枯。这般黯然和惋惜不过在它眼中一掠而过，军人服从的冰冷和决绝很快又在它的鹰目之中交织成了锐利的光，只听它朗声一喊，连它在内身在外围的九个黑甲兵齐齐挺指画咒，顷刻便在指头缀上了一团由符文交缠而成的金光。

    ‘起！’

    十夫长又是一声令下，八名黑甲兵旋即随它一道拖着指头金光往兵刃锋上一抹，就为自己刀剑的刃口镀上了一层隐隐发光的金膜。这个术式是方才那诡异又神秘的黑钉所承法术的简化。马面一见黑甲兵们如此动作，当下明白自己这番末路穷途即将走到终点，竟然仍不心息，竟然凭地发一声喝，又腾腾地自玉樽当中催出所剩不多的鬼力来——

    ‘来！！！！！’

    这声朗喝穷极了马面毕生之威，气势凌厉如暴风呼啸、威风荡荡似怒涛敲山，闻者无不心神为之一振。无奈这声朗喝雄则雄矣，其中夹着的一丝英雄末路的哀恸，却始终难脱颜色，终究是在这般惊天动地的浩荡凌厉中扎出了头来，又令闻者扼腕。就连最是刻薄寡情的泰山王，此刻也不禁为马面感到可惜——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烈的挽歌前方起，似乎就要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