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鹰犬
第一百五十三章,鹰犬 “…他,还是躲不开……”凝视着字条上潦草的字迹,锦衣的中年男人——这座府邸的主人——似叹息般喃喃自语,“三年前,我便劝你莫要再染凡尘,你为何不听大哥的话呢?” “为什么你们每一人,都不肯按我说的话去做?”是责怪,亦是遗憾,同样,也是无可奈何的悲叹。 忽的,脑海中掠过了三年前的记忆画面——与王远征在竹林的重逢; 蓦然,又忆起某件前尘往事——那个决绝的身影。 “……二弟,若你还在世,会如何劝四弟呢?” 独自一人的喃呢,突然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但见一位男装少女匆匆赶来,忙躬身行礼:“义父!” “嗯?”只是瞬息之间,中年男人手中的字条立时藏匿于衣袍之内,俨然是不愿被这位突来的少女发现。 但见,眉清目秀,亭亭玉立,纵是一袭男装,却掩不住那份独属于女子的柔美。来者不是他人,却是昔年的清丽少女,林婉儿。 问道:“何事?” 男装少女先是一愣,但不好深究,顿了片刻,略有些疑虑的答道:“回禀义父,是‘鹰狼卫’来访,说是奉陛下口谕,要提阅部分江湖道卷宗。” 鹰狼卫?鹰、狼? 朝廷鹰犬? “……嗯,‘鹰狼卫’乃陛下亲军,又兼大内密探之职,司掌天下谍报,霖江王府早年的卷宗理应交由‘鹰狼卫’,婉儿,你带他们去取罢。” 似乎并未发觉其中的猫腻,中年男子,亦就是霖江王,如是随意言语道。 “…这…?”似乎自家义父的平静,让林婉儿略有些诧异,不由有些急切的问道:“义父,这般真的好么?陛下明显有意架空义父麾下的大内密探……?!” “放肆!”一声严厉的呵斥,打断了少女的话语。 “……”林婉儿低首默声,一时间不敢再有言语。 只听霖江王如是言语:“自陛下年幼登基的第一天起,我便教导陛下,‘身为帝王,永远不可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我——架空大内密探,方是帝王之抉择。” “……是。”沉默片刻,林婉儿只得应诺。她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义父的忠义,究竟是何缘由,能让这位屹立修行道巅峰的男人,对一切权势都毫无留恋呢? 恰在此时,却又是一阵争嚷,其声甚众,而且似乎还夹杂着下人的徒劳的劝阻: “诶诶诶…军爷,军爷,这里是霖江王府,你怎敢乱闯?!” 旋即,是霸道的蛮横之语:“天子亲军公干,莫要阻拦!” 林婉儿一皱眉,面露不悦,低声嗔道:“…岂有此理!” 果不其然,一行年轻的锦衣武人宛如无人般,闯入这片幽静的荷花塘。俨然,这是蛮横无理的硬闯。 但见来人每一位皆身着漆黑锦衣,衣上绣有一头似鱼非鱼,似龙非龙的异兽,头戴鹰纹乌纱,足履恶狼武靴,手提精钢绣刀,腰佩鹰狼玉牌,端的是威风凛凛,英气逼人,不难看出,这一行人步稳气盛,真元盈满,无一例外,皆是修行之人。 但,玄门修行人皆切忌沾染龙气,断不可能成为朝廷鹰犬,那这些“鹰狼卫”便是由这个古老帝国所培植的爪牙。 只是,这所行之事却是嚣张无忌。 “……你!你竟敢硬闯王府!?”一时气急,便是素来温和的清丽少女,亦是火冒三丈。先前明明应允通报,还未等传话,便如此张狂的闯入,这些人眼里到底有没有 然而,锦衣人却是全然不理。 但见,一位为首的青年登时上前一步,作揖道:“末将高冀,奉圣喻提阅卷宗,还望王爷恕末将不能行大礼。” 天子一言,字若泰山。既是奉圣喻,哪怕只是口谕,那眼前这些冲撞无礼的青年,亦等同与钦差。 霖江王虽地位崇高,更是当世雷劫,但实际上并无官身爵位,一个“王”字,不过是世人对他的尊称,是天子臣民,那身为皇帝钦差自然不可向人臣行礼。 中天王亦不免露出几许不快,但并无追究之意,只是答道:“无妨,上使自取便是。”又突然向身后呼唤一声:“来人,带上使前往千机阁。”言罢,一位蒙面青年立时应声出现在一处瓦顶之上,显然,这霖江王府亦是卧虎藏龙。 眼见义父又一次忍让,林婉儿无奈一叹,但亦不再有言语。 却见一众鹰狼卫当即齐齐一拜,为首之高冀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昆吾山联合天下诸教,意欲围攻紫山,事态紧急,陛下因此急于查阅卷宗,末将等人皆奉命行事,王爷莫怪!”说罢,头亦不会,反身随蒙面人而去。 但,这位高将军,虽似是无心之语,却一语正中在座的这对父女。 “……!?”林婉儿一怔,本能的向义父投去惊愕的目光。 “哎……”中天王叹息一声,原本便不希望自己的义女知晓这件消息,但这位鹰狼卫却无意中点破了。 ……………………………… “嘿~~~” 躺在自己小柴房的“窝”——那张疑似床的东西,只能这么称呼了——里,叶可凡翻来覆去,却是迟迟没有困意,抱着怀中的一卷卷轴“嘿嘿”傻笑。 嘛,略有些高兴罢?原来…昆哥儿从来没有责怪…
哪怕这友情的开始都源于欺骗,但我们之间的羁绊从来没有被阻隔。直到今天,小狐狸才恍然惊觉,她从来不孤单。 但,她真的能够释怀吗?不,并不能。选择原谅的,只是秦昆,而其他的友人并不知真相。 倘若他们知晓,会像昆哥儿这般原谅我吗?我,真的有勇气向他们坦诚吗? 不,这些问题的答案,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没来由,记起了曾经的那一场梦,梦中孤独的男孩,向着那些少年们,伸出渴望的手儿…… “……也许,不会罢?”犹豫,期望,同样,也有失落。诸般情绪矛盾的交织在一起。 想到这番,先前的喜悦,免不得被冲淡。 不经意的抱紧了怀中的画卷。画卷,并未留有一丝笔墨痕迹,甚至不是“画”,不过是一个充当拓本的工具,而所拓之物,正是残崖石壁上,“西狂”唯不笑曾遗留的“武道玄门”精要。 下意识的展开画卷,唯见得一排干净利落的华丽刀痕。是了,恰是“武道玄门”中的刀道。 ——“你比断小兄弟更有天赋。” 还道是秦昆的戏言,但面对那张毫无情感的冷面,叶可凡只能感受到友人仿佛在陈述事实般的认真。 “我比那个臭小子还厉害?”莫名生出了一丝丝优越。 可是,又不免好奇,小狐狸是甚么水平,别人不知晓便罢,她本人却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说修行道中繁琐的条条例例,就是修行道中诸般领悟,皆是一窍不通。 若是这般,便是得了这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极道之学,又有何用处? 但是,这一卷拓本,是友人亲手拓下,并交给自己的,并说,这只是一个选择,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理解。 是了,无条件的理解。这是秦剑心的温柔,正因为那颗冰冷无情的无双剑心,他才能冷静的的选择原谅。 “武道玄门”,即便是天资如断惊觉亦无法领会其奥义的极道绝学。自己,能掌握吗? 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对!”突然,像是打气般,叶可凡跳将起来,自言自语着:“昆哥儿既然这么看好我,那我就一定学会!嗯!” 既然昆哥儿认为我能领悟“武道玄门”,那就一定有可能!不要让昆哥儿失望! 自顾自的对自己打气,遥想着曾经不敢幻想的未来,少女,在夜色中渐渐被沉沉睡意所包裹…… …终究,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