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心之痕(上)
第一百二十章,心之痕(上) 剑心少年顾打阁门。却是见得尚在玩闹调侃的几位友人。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秦昆莫名一愣,记忆的匣子就此打开,从中倾倒出过往的画面…… 曾经的那山、那水、那歌…… 然而,冰冷的剑心,却在剧烈的抗拒这份记忆背后的情与义——分明是为了这份羁绊而踏上“绝世无双”之路,到头来,却对信念之本身如此的抗拒,真是莫名的矛盾与讽刺。 “秦昆?” “嗯。” 或许,是之前秦昆的冷淡教几位友人亦颇感尴尬,又或许,是无法面对秦昆为了共同的羁绊所牺牲的一切,总而言之,少年剑客出现的那一刻起,气氛不禁一凝,一时间倒也不知该如何言语。 “老朽告退,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一声。”恰在此时,门外久候的董叟适时插话,道了声告退便欲离开。 “欸,董老先生,可否劳烦老先生将可凡带来?”在此打破众人间尴尬的,依旧是林婉儿,只是,虽是这般说,却似顺手般将秦昆拉进了阁中。 在这一方面,这个女孩儿倒是颇有一番能力,总能无形间化解尴尬的氛围。 “……郡主,老朽这便去寻小狐狸。”董叟亦不怠慢,慈祥一笑便是告退而去。 守在阁外的两位侍女亦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阁门,不表。 话归正题,四位少年少女齐齐落座,独独秦昆横剑膝间,对于案几上的美酒佳肴全无在意,只是闭目养神,默然不语。 “……”眼见刚刚化解的尴尬似乎又有复发的可能,林雪姬一时苦笑,却亦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望向了一旁的徐东旭。 全然不曾想到,分别数月,众人中,唯独秦昆之变化如此惊人,当年那位开朗爱笑的年轻人,如今竟是这般沉默寡言,神情淡漠的剑客。 一株花而已,这可叫人断绝情感?对于小狐狸所说的故事,亦不免感到讶异。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残酷。 百世无情,百世无情,果真花如其名。 “秦昆……”沉默许久,儒衣少年轻声呼唤了一声好友,只举起一杯酒樽,似乎思量片刻的言语,然而,最终却是如此说道:“喝酒?” 千言万语,亦不如酒杯碰撞时传达的情义。 “……”闻言剑心少年锐利的眼眸却不由睁开,凝望着好友手中的酒樽,仍旧是沉默不言。 此刻的沉默,更似无声的拒绝,一时间,教三位紫山之客顿觉失落与悲伤。 然而,正当徐东旭欲放下酒樽之际,秦昆竟默默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心与情的纠结,最终仍是后者更胜一筹。 对于他们之间的情义,或许,只需要一杯酒便足够了…… “……哼,你小子……”果然还是我认识的秦昆。 心中的话语已无需道尽,徐东旭亦是回应般将这美酒饮尽,却是顿时被这浓郁的酒味呛得咳嗽连连。 自被徐道救起以来,便不曾沾过酒水,如今喝的急了,加上又是皇家御酒,一时间倒是消受不起这美酒滋味。 反观秦昆全无反应,两人之反差倒教在旁的两位女孩忍俊不禁。 “你小子,便莫要莫要逞强哩。”倾城少女掩嘴微笑,揶揄道,却又为他的酒樽满上一杯。 “呵呵……”林婉儿亦是莞尔一笑,又是玩笑道,“咱们的林大美人为你斟酒,你可要在喝下这杯。” “我去,还喝?!你们饶了我吧。” “……”沉默,却又默默注视与聆听友人的谈笑,没来由,剑心少年淡漠的面容,似乎亦隐隐有些许缓和。 三位友人不知何停下了玩闹,却是齐齐注目向寡言的少年剑客。 倏然,林婉儿温柔的目光,对上了好友早已无情的眼神,似乎仍在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无奈,只是如是问道:“秦昆,能和我们聊聊吗?” “……嗯。” ……………………………… 风,拂动衣袖,却吹不动六剑楼的绝世之姿;云,缥缈天际,将紫山与凡尘世界就此隔绝。 一位青衣的漠北剑客伫立在这座东陈绝楼的角落,久久凝望着缥缈变化着的波澜云海,默然无语。早在进入六剑楼后,仇子期便默默离开了众人,独自躲到了这清净的角落, 目光所指,只是这片不见尽头的云海,而他的心,却在风中飘向了远方…… 仇? 仇! 正如这个姓,这个名,他注定为报杀父之仇而生。 蓦然,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大漠残城,被一剑穿体的人儿,以及,那似解脱般的微笑…… 为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何会演变成如此?想不透,亦理不清。 葛函鸣并非自己的杀父凶手,在他欣然赴死之时,仇子期便已明悟。但既然如此,葛函鸣又为何不惜身死亦要隐瞒? 问题,永远解答不完。但,似乎现如今亦无更多时间去深究。 只因,自己的心仍未平静——那个女孩身处烟雨阁,使他难以放心。 不知为何,这颗自幼便满含复仇信念的人儿,在其内心的身处,却因那位大漠中初见的女孩儿而保留了一份美好。又或许,正是他对于这份美好的向往,才会迟迟留在林雪姬的身旁,充当着毫无理由的守护者,甚至不再一味的执着于复仇。 只是那匆匆一瞥,似乎,亦搅乱了彼此的命运…… 一切的思绪,却是陡然一断——只因,又一道环抱古剑的身影,步步而来。 “……?” “哼呵……”傲然尘世的戏谑冷笑,迥异于中原的奇异灰发,这位少年剑客正是傲剑山庄少主,傲尘。 俨然,此刻的相遇绝非偶然。为何?只因,少年剑客透体而出的剑气,毫不客气的弥漫于此,好似一头凶戾的猛兽,寻找到了中意的“猎物”。 准确的说,在仇子期出现于六剑楼的那一刻起,傲尘便已将之锁定。 莫非,不过三神玄关之境界的傲尘,便要在此挑战仇子期手中的杀剑? 然则,仇子期乃是道宫阳神之高手,傲尘纵有绝世剑慧,理应亦是难以匹敌,又怎会贸然寻衅? 然则,好似本该一触即发的战斗,却是瞬息剑消散无踪。 傲然剑气收敛其身,傲尘好似嘲弄人世的眼神,却在打量中显露了几分好奇:“你的剑,有点意思。” 话音未尽,其目光却是落在了漠北剑客手中的长剑。 仇子期闻言不语,许久之后,方是从口中淡淡吐出几个字眼:“我的剑,是杀人的剑。”
言下之意,便是威胁的警告。 话音未尽,却不期得到傲尘这般嘲笑似的反驳:“你的剑根本不是‘杀人之剑’,你有弱点,自然破绽百出,又如何‘杀人’?” 刻意咬重了“杀人”二字,其言所指,并非指杀人之能力,而是对于仇子期作为剑客的质疑。 “……嗯?”剑,无声中被拇指推出剑鞘些许,微微寒芒直教人毛骨悚然——“鬼见愁”,好一柄大漠仇剑。 若说傲尘此言是为激怒,那或许已然成功。 然而,骤起的杀意却又瞬息压抑。为何?因为,这紫山之中存在这一位超凡入圣的盖世剑宿,紫山上下的一举一动皆在其人掌握之中,就在仇子期欲出剑之际,顿觉被一股好似足可劈天的剑意锁定,方才若是冒这一时之气,或许还未出剑便已身死了罢? 毕竟,这紫山的主人,乃是屹立修行界之巅的绝世高人。 “噢?”几乎同时,傲尘亦是感觉到了紫山剑主的剑意,不由无奈一笑,然则似乎亦并无多少意外,“哼呵……罢了,原道是‘鬼见愁’的主人或许有些趣味,原来亦不过如此。我还要等候一人,暂别。” 略带嘲弄的叹息,灰发的少年却是陡然转身。是的,此番前来,身为铸剑世家,天下百剑自是识得许多,即便是这柄传说中的大漠仇剑亦不例外,故而才会想要见识一番其主人究竟是何剑客。 这般突来的兴趣,本是一头凶兽寻找到猎物的本能。然则,令他失望的是,这位漠北剑客并非值得较量“猎物”,而只是一柄早已迷茫的“仇者之剑”。 这是一柄满是破绽的“剑”,不管如今表面上何等锋锐,却藏不住被平淡时光消磨尽戾气的真实。 当然,以傲尘今时的修为或许不可能与仇子期相比,但一年,两年,又或许三年,届时,以傲尘绝世罕有的剑慧,除却秦昆之外,又有几人能与之比肩? 俨然,经此一见,傲尘便已明了,自己的剑路上,并没有这位对手。 倏然,沉默的人却是陡然一问:“你言之破绽为何?” 有趣的问题,便是飒然转身的灰发少年亦不由驻足一顿,如是反问:“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仇剑,若非因仇而舞,又如能“仇仙斩魄”? 而漠北剑客的剑,早已不是为仇而挥动。 刹那之间,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位倾城少女是身姿…… “……” 是故,面对傲尘的话语,仇子期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突来的少年剑客就此离开,独留一人在此,继续被这天外天的寒风吹动衣襟…… ………………………… 此间众友摆酒,开怀畅谈;一边又是漠北剑客与傲然少年的初见。 却说仍在六剑楼客房处的叶可凡,正急急忙忙的奔向友人们所在那间会客小阁。 原来,方才董叟前来告知几位友人正在等候自己,一时间忙了手脚,急忙忙奔将而去。 先前按了董叟的吩咐去收拾几间空房。本便是难得的重逢,却是因此而耽误了许久时间。 然而,正跑间,小狐狸却是蓦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