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黄雀在后（四）
孙道全向吴起躬身行礼道：“孙道全参见大将军！” 吴起平静道：“孙将军请起，你随本将入宫吧。” 孙道全躬身道：“谨遵大将军令。”他心中颤抖，二十年来，凡是跟随吴起出战者皆能封官进爵，而且吴起爱兵如子，他手下身亡的士兵他都会代为照顾家人，凡是在吴起手下当过兵之人，都能感受到吴起在军队中神一样的威望。 孙道全虽然没有在吴起手下当过兵，却跟吴起联合作战过，那次他震惊了，吴起手下士兵对他有着狂热的崇拜，每逢战阵都是死战不退，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到什么是“虎狼之师”，如今自己也算归入吴起麾下，不出意外定能再高升一步，怎不让他心中激动莫名。 吴起将一枚随身小剑交给吴安道：“你持我将领接管外城四门防卫，不准任何人出城。” 吴安拿着小剑带领队伍离开，然后吴起从容迈步进入王宫，孙道全和太子不自觉站立在他左右，像侍卫一样拥立者他。 吴起向孙道全道：“严令士兵不得趁乱作恶，违反军令者，杀无赦。” 孙道全按照吴起吩咐，立即传令全军，然后请示道：“大将军，我们是否去抓捕百里青山，他目前正在王宫之中，占据了屈丞相处理公务之所。” 吴起摇头道：“挑梁小丑，哪里值当我们费神，咱们去先王灵堂看看。” 一行队伍进入先王灵堂之后，看到的景象令太子目眦欲裂，灵堂内乱七八糟，白天战斗破坏的场面根本没有人收拾，楚王的棺木碎成无数块，散乱的到处都是，灵堂角落中还有龙袍的碎片以及一些碎骨头。 太子一声痛哭，扑倒在灵堂之内。 吴起眉头紧皱，心中怒气上涌，他虽是精武门派入寿春的卧底，但先王待他不薄，初入寿春就提拔为将军，随后更是因功升为大将军，一人独占朝堂三分恩宠，如今楚王尸体被如此破坏，他冷喝道：“孙道全，你去将百里青山抓来此处，另外着人去宗人府将今天参加先王葬礼的所有官员名单拿来。” 孙道全领命而去，吴起见太子痛哭失声，向四周士兵道：“你们去堂外守着。” 士兵离开后，吴起向太子道：“太子殿下节哀顺变，百里老贼竟敢破坏王尸，天理难容，本将定然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太子突然站起身来，双眼血红，话语却出奇平静道：“吴将军，我知道你想让本太子当傀儡，但本太子不在乎，只求你一件事，若能做到，本太子以后定会配合于你，当个合格的傀儡。”他以为吴起要做权臣，才会不尊重他。 吴起皱了皱眉头，道：“太子放心，老臣定然保全太子殿下性命。” 太子喉咙中渗出仇恨的声音道：“请大将军将这些敢于破坏父王尸体之人尽数诛灭九族。” 吴起沉思片刻后道：“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咱们不比秦国，如果这样做，楚国就真个伤到元气了！” 太子哭啼道：“他们连父王的尸体都不放过，还算是人吗？若连替父王报仇都做不到，我枉为人子。父王在世时虽然贬谪不少人，但从未做过残暴之事，这些人怎敢如此？怎敢如此？”说完他匍匐在吴起脚下，大声痛哭起来。 吴起双拳紧握，脸上神情不断变幻，片刻后声音平静道：“太子殿下请起，这件事老臣定然为殿下达成，算是报答先王知遇之恩。” 太子听吴起如此说，抹干净眼泪，开始一块一块捡起灵堂内的骨头，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这灵堂内不仅有楚王的尸骨，还有屈原的尸骨，二者早已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了。 小半个时辰后，孙道全压着披头散的百里青山进来，并将一卷书帛递给吴起道：“启禀大将军，这是在宗人府找到的出席先王葬礼名单。小将按大将军吩咐，已将百里青山拿来，请大将军审问。” 吴起摇摇头道：“伤害王尸是灭九族的大罪，已经没有审问的必要了。” 本是披头散的百里青山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怒道：“吴起，你休要胡说八道，我楚国哪有伤害王尸灭九族这一条律法？” 吴起平静道：“不管以前有没有，自今天开始就有了。”说完他抽出腰间宝剑，一剑斩掉百里青山的头颅，顿时鲜血洒满灵堂。 吴起打开孙道全递上来的名单一目十行将名单中的内容看完，用手指蘸着地上的鲜血将几个人名涂住，然后递给孙道全道：“你按名单抓人吧，凡是名单上所列之人，九族之内全部下狱。” 孙道全展开名单，粗略一看，犹豫道：“大将军，我寿春城监狱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吴起平静道：“死上一些人，不就能容下了！这点小事还要本将教你吗？” 孙道全浑身一颤，躬身道：“小将明白！”匆忙离去。 吴起忽然又道：“回来！” 孙道全回来后，吴起道：“人员抓捕完成后，你将名单中所列之人都带到灵堂中来，我要用他们的鲜血，给先王送行。” 孙道全再次躬身离开，吴起本人则安静下来，站在灵堂中，静静看着屋顶，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心中却在波涛汹涌，他知道自己这一道命令下去，算是在楚国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比之秦国的清洗更加彻底。 吴起将兵多多益善，那是因为他有无敌的心算能力，仅仅看了一眼名单，他也能估算出，若是以九族而论，这一次伤害王尸牵连人口绝对不会少于七十万人，若是全部诛杀，等于直接抹去楚国百分之一的人口，而且这些人都是贵族，这是直接干掉了楚国的精英阶层，对楚国的伤害无可估量，但太子的请求他根本无法拒绝。背叛楚王已经让他心中痛苦，若再不能替楚王报仇，即使以他强悍的神经，也会崩溃。 “黄雀也有苦恼啊！”吴起看着屋顶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