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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欣慰(二)

    苗岩松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苗智伦。昔日那个有些畏缩的男孩如今已长大成人,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简越将二人迎进办公室,给苗岩松泡了一杯红茶,给苗智伦泡了一杯绿茶。

    苗岩松盯着茶杯发了一阵呆,忽然长叹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简越淡淡地说:“估计你从没想过我能轻松翻盘,或者说,你认定我无法翻盘,对不?”

    苗岩松苦笑:“没错,你设计的体系很理想化,漏洞百出,大部分人都认为无法长久。立宇电器和立宇建材家居壮大后,我们都认为可以分家了,如果再跟你凑在一起,迟早会给阳辉系做嫁衣裳。96年4月,立宇想给你电话,准备变更协议拿立宇电器、立宇娱乐和部分现金退出。理由是你不是死板吝啬的人,只要妥善交接,你不会让我们吃亏,肯定会给额外补偿。”

    “我强烈反对,认为立宇集团本质上是紫竹会、嘉岩集团和阳辉系的合资企业,要分家也应该跟紫竹会和阳辉系分,而不是跟你分。范立兴跟着帮腔,还嘲笑哥哥被一个小毛孩唬住了。我们都反对,立宇没有办法,只能去找简东阳谈判。谁知简东阳说,要退出可以,立宇电器留下,只能拿立宇娱乐和8亿现金。我一听就火了,这根本不是谈判,而是仗势欺人,双方不欢而散。”

    “还有呢?”

    苗岩松说:“立宇控股上市后,我赫然发现立宇集团到处都是倾向于你的人,而且你设计的这套体系凝聚力远比我那些高参评估的要强,除非把立宇集团大换血,否则无法清除你的影响力;但换血是一个很危险的对策,很容易将训练有素的员工推到竞争对手那边。我后悔了,劝立宇克制。他不同意,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法回头,只能以退为进,争取更多的筹码。97年,我们控制了立宇餐饮;98年,控制了立宇百货和立宇投资。”

    简越惊讶道:“立宇投资98年就出事了?”

    苗岩松说:“沈益铭虽是你找来的,但跟我们很早就有联系,他下定决心到平寺工作,跟我小舅子邱益钊有关。副职方面,虽然顾媛媛偏向你,但她丈夫王金忠偏向我们,而王金忠的实力和对顾媛媛的影响力都比你看到的要强。你对王金忠判断失误,直接影响了后来的人事安排——王淮南不仅跟王金忠有些七歪八扭的亲戚关系,还是朋友。”

    简越哦了一声,“继续。”

    苗岩松苦涩道:“后面的事你现在应该都知道了,97年之后我就没怎么管立宇集团,如果说错了,还会让你认为我不见棺材不掉泪。唉,我不仅看错了你,也看错了立宇。他经历的事情越多,见的世面越多,心越野,甚至连我的忠言都听不进去。98年立宇集团势力大盛,他下定决心清除你在立宇集团的势力——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撺掇,反正他决定了。”

    “99年1月,若嫣的一个同学去德国时,无意中发现你跟匡特和海内肯等多个欧洲重量级老牌富豪家族关系匪浅,立刻给若嫣电话。若嫣很信任她同学,让立宇罢手。立宇不听,若嫣便威胁要离婚。立宇说,离婚就离婚,孩子归范家。双方各不相让,事情最后闹大发了,苗家和范家差点反目,连年都没过好。3月初,UDO突然出名了。立宇嘴上没道歉,但给苗家送了很多东西。我们知道他的脾气,顺势给他一个台阶下。”

    “继续。”

    苗岩松说:“你可能不知道,范立兴反对立宇离婚,也反对立宇99年1月的决定,认为赶尽杀绝会让双方的关系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唉,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99年,范家及同盟势力控制了立宇农业和立宇酒店。到去年底时,偌大的立宇集团,你真正能影响到的部分只有立宇农超。今年过年时,立宇很兴奋,说立宇集团很快就要名符其实了。我们都以为他决定重新发起攻势,劝他静观后续。他说他已经找到了解决你和他之间矛盾的办法,让我们不要担心。我们信以为真,结果,唉,冤孽啊……”

    “爸,”一直不吭声的苗智伦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一直自责,认为这一切的源头是96年4月你的决定。在我的心目中,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被人利用了。你一直不让我接触阴暗的东西,我迄今仍不知道你跟范林根当年是怎么认识的,但我敢断定,你不是过来沾神童的福分,而是另有所图。事已至此,你再藏着也没什么意义。”

    苗岩松沉默片刻,轻声道:“清末的时候,江南的秘密结社极多,仅越明就有六个。平寺-高梅一带当时有个小帮会,叫二竹会。这个二竹会有两个堂,一个叫紫竹堂,一个叫绿竹堂。名字很高雅,做的事可一点都不高雅——紫竹堂主要弄古董,绿竹堂主要弄大烟,也就是鸦片。”

    “你是怎么知道的?”简越问。

    苗岩松说:“二竹会的创始人是一个破落秀才,叫苗峻熙,是我曾祖苗洛湛的兄长。还有,紫竹堂最开始叫紫竹会。”

    简越很无语:“此一时彼一时,名字而已。你居然认为我找到了二竹会的藏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就算我找到了,二竹会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帮会,也不会有多少钱。”

    苗岩松说:“如果你是我,就不会这样想了。二竹会是从矿业起家的,早期成员都是矿工,他们发现了一条小金银矿脉,用了十年才挖完,得金60多公斤,银3000多公斤。清朝的银子购买力远比现在高,苗峻熙常去上海,知道银子迟早会不值钱,将挖到的金银逐步置换成田产和珠宝古董,小部分按级别分给属下,大部分秘密藏了起来。民国16年,二竹会高层开会时遭遇乱兵被杀,帮会解散。民国29年,最后一位知道部分线索的帮众战死。自此之后,二竹会藏宝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小石山的那个大户人家,只是二竹会的一个副香主,就如此富有,你可以想象一下二竹会当年攒下了多少财富。”

    简越蹙眉道:“你这些话里面的信息量很大,但有用的很少。对我来说,珠宝古董只是工具,不是爱好。你到平寺的时候,起码有一个亿的净资产,舍本逐末似乎不是你这种人会做的。”

    苗岩松叹道:“我知道你不信,不要说你,连我老婆都不信。我不是舍本逐末,而是没有信心将嘉岩集团做大。若嫣虽聪明,但娇蛮任性,对做生意没兴趣;智伦小时候怯懦,不是当老板的料,我不想——不想给别人做嫁衣裳……”

    “爸,你甭吞吞吐吐的。我不是小孩,知道你是倒插门女婿,跟小舅他们很早就有矛盾。”苗智伦不耐烦地插嘴。

    苗岩松哑然失笑,“我不是赘婿,你出生后,苗家和邱家就没有大的矛盾。我们的矛盾只要集中在经营上,你小舅和你姨父他们想跨行做服装,我不同意,刚好你爷爷年纪大了,想回老家住,我顺势与他们分家。我说二竹会,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跟尤海成有关。长话短说,他是你的远房堂兄,苗峻熙的玄孙。93年12月,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起了疑心,因为他的耳朵和鼻子跟苗峻熙像极了。”

    苗智伦张口结舌,简越接上:“你是什么时候去拜访高梅苗家的?”

    苗岩松说:“93年12月底,因为苗峻熙和我曾祖是很亲的兄弟,他遇难后,我曾祖照顾了高梅苗家很长一段时间,两支解放前从没停止过走动。解放后,我父亲去了广东工作,往来不便,双方才疏远了。高梅苗家人丁一直不旺,仅因为担心养不大便丢掉尤海成的可能性为零,我堂兄苗兰荣不是这种人。”

    “你的意思是说,尤海成是尤丰果夫妻偷的?”

    苗岩松说:“虽然尤丰果和何方丽都不是实诚的人,但现在找不到证据,也许是阴差阳错,毕竟当时很乱。我建议你不要把博诚集团压得太厉害,说不定能峰回路转。”

    简越忍不住摇头,“老苗同志啊,你似乎忘了你来这里的原因。没错,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搬到平寺,苗若嫣也不会跟范立宇结婚,但你是社会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这些都是你的决定,我充其量算诱因。同理,范立宇玩金蝉脱壳,不管什么理由,都改变不了性质。我承认,他这一套组合拳打得非常漂亮,不仅顺利套现走人,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还把相关人等都圈了进去。可是他太贪心了,竟然想鱼和熊掌兼得,还多拿了。纵使他有通天之能,也摆脱不了侵吞公司资产的罪名,依照刑法,最起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苗岩松弱弱地说:“也就多拿了十几亿,如果退回,应该不用判刑。”

    简越说:“你还没算内外勾结恶意掏空上市公司资产,仅此一项,立宇集团的损失就超过300亿。他撂挑子,这些钱大部分无法追回。还有,指使会计做假账。我跟你数数啊,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伪造金融票证罪、商业贿赂罪、抽逃出资罪、妨害清算罪、违规披露罪、偷税罪,毛估估不会低于十项。别的不说,仅偷逃个人所得税一项就足以判他个无期。加拿大和中国虽没有引渡条约,但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立宇集团影响的范围大,上面肯定会成立专案组,一举三得的事怎能错过。范立宇算得再精也没用,我在立宇集团是小股东,用的一直是软控制,出再多的事也扯不到我头上。换句话说,我可以坐着看戏,进可攻退可守。”

    苗岩松瘫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苗智伦忙问:“我姐会有事吗?”

    简越说:“如果是共犯,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你们今天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苗智伦望向父亲,苗岩松勉强振奋精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求情,希望你不要下狠手。”

    简越说:“我是守法商人,不是黑社会老大,谁惹出来的麻烦谁擦屁股。你应该去找严永顺、简东阳、何福涛和许奎,尤其是简东阳和许奎。我猜你一大早就去了上海找许奎,失望而归,对不?”

    苗岩松苦笑:“没错,许奎当立宇商超总裁的时候,和立宇不怎么对付,我担心他落井下石。谁知到上海后,他跟我说——你女婿太狠了,竟然把我也装进去了。你代我转告他,如果不把屁股擦干净,大家走着瞧。”

    “简东阳怎么说?”

    苗岩松说:“我把平寺嘉岩工业园和长流嘉岩工业园低价转给云越集团了,以换取阳辉系的不追究。”

    简越吃了一惊,“那是你九成的资产,岩田刚开个头,以后怎么办?”

    苗岩松突然老泪纵横,“范家得罪了这么多大势力,一个不好,就要被灭门。我只有一个女儿,如果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我是一错再错啊,如果96年我同意她和范立宇离婚,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简越沉默片刻,“女大不由父,她未必会领情。”

    苗岩松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哀声道:“我知道,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智伦,不要愣着,把箱子里的东西给简董。”

    苗智伦如梦初醒,打开密码箱,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放到茶几上。简越一瞅,除了一个木盒子,其他都是文件,有新有旧,能看得出大多是原件。

    苗岩松没有解释,也没有告别,默默起身往外走。苗智伦忙跟上,边走边低声询问。苗岩松只是摇头,不肯说话。

    简越目送父子二人离去,转头检视茶几上的物事。首先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块马蹄金,似乎是余维家92年卖掉的,不过当时没有做记号,现在快十年了,拿不准。丢到一边,将文件草草翻了一遍——除一份嘉岩集团与云越集团的协议外,其他都是各种各样的档案和调查资料,时间跨度长达40年,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很有价值……

    “看啥呢?”安德丽娅快步出门,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很冷酷,没想到轻易就被眼泪打倒了。”

    简越说:“苗岩松不是装的,是真的伤心。嘉岩集团是他辛辛苦苦二十年发展起来的产业,拱手让给阳辉系,肯定舍不得。你没创过业,很难体会到这种情绪。”

    “老简不是笨人,难道不怕别人说闲话?毕竟刚吃了上面的挂落,如此作为殊属不智。”

    “范立宇的精神不太正常,或者受人所托,把阳辉系狠狠地坑了一把。他装作与老简合作,刻意培养阳辉系的成员,将它们彻底扯进了立宇集团的乱摊子。这一年来,阳辉系仅股票上的损失就有一百多亿。还有,他不是卖掉了宇丽投资旗下的产业,而是卖掉了宇丽投资,而且卖给了阳辉系的对头,让老简功亏一篑。”

    “对你是好事?”

    “现在还不清楚,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有好运气,能碰到何福涛这样的人。我综合各种渠道得来的情报,初步判断,立宇集团未来会成为大势力的战场。”

    安德丽娅想了想,“我在里面看资料时,发现‘属地原则’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高,它应该是立宇集团这些年急速壮大和问题频出的根源。”

    简越竖起大拇指,赞道:“有长进,继续。”

    安德丽娅说:“你在立宇集团上的某些cao作很矛盾,我联想到你前面对苗岩松的评价,基本确定你掺杂了感情因素。立宇集团是你起家的企业,你不希望看到它解体,所以反其道而行之,与那些不对付的势力站在一起。可是你想过没有——顺势让立宇集团解体,对所有的人都好,包括你在内。你看你现在活成什么样了?如果过得不快活,一切都是虚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总觉得范立宇不自量力,很少想过你自己跟他没有本质的区别。醒醒吧,你虽然有很多关系,但靠得住的没几个。一着不慎,会吃不了兜着走。”

    简越疑惑道:“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安德丽娅愠道:“我在你眼里有那么笨吗?阿普尔聪明,我也不差。我语言类和文体类课程的成绩都比她好,科学类课程我们平分秋色,就社科类课程比她差。”

    简越瞬间想起了前世两人相处时的一些故事,忍不住摇头,真是见鬼了,居然会忽视安德丽娅的智商。前世核心圈的七个女人中,安德丽娅的智商是最高的,今生又无比勤奋,14岁就能看懂MUZE复杂的财务资料,完全有能力说出这些话。

    “你怎么不说话?”

    简越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消化高手的建议,准备改进一下。”

    安德丽娅撇撇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有自知之明。”

    简越轻笑,拿起手机开免提打给何福涛:“如果让立福集团解体,副作用有多大?”

    电话那头诧异道:“为什么要让立福集团解体?我们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正常。如果你是临时起意,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给我和严永顺添乱。实话跟你说,在我们的心目中,你才是立福集团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只要你不胡乱插手,我们的日子会过得很舒服。对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说可以卖立福广场,这不是乱弹琴吗,哪有卖优质资产的。我是总裁,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你们这些股东就甭想胡乱插手。后悔没?请神容易送神难,哈哈。哎呀,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居然做了一家没有控股股东、股东之间还互相不对付的巨型上市公司的总裁,最起码可以威风四五年。”

    简越哭笑不得,挂了电话,对安德丽娅说:“都听到了吧——我不能退,一退就没人听我的了,最后人财两空。”

    安德丽娅若有所思,随即笑道:“既然大事已定,要不我们去紫家小院庆祝一下?”

    简越抓起旁边的靠垫,狠狠地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