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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爱与更爱(二)

    男人和女人是两种动物,简越不喜欢和朋友的妻子谈生意,更不喜欢将公事私事混在一起。庞文社知道他的忌讳,温斯维拉成立后,让朋友丹尼-查普曼当了总裁,全权负责公司的运营。

    方芸帆95年6月移民到美国后一直在伽云投资工作,主要负责加拿大业务,基本不去欧洲。7月10日之前的欧洲很热闹很危险,之后仍不是非常太平,方芸帆在7月去欧洲,很不可思议,更不要说照过面而简越一无所知。他懒得琢磨,径直问道:“时间地点?”

    方芸帆笑道:“在VMR,我本想凑个热闹,没想到你杀气腾腾,我被吓着了,直接回来了。”

    简越哦了一声,方芸帆发现他没有继续的意思,调转目光,笑眯眯地说:“小越现在过来了,你不用装了,回去吧。”

    庞文社喝道:“你是缺根筋还是想挑战一下小越的耐性,他心情这么差你看不出来吗!”

    方芸帆诧异道:“他心情哪里差了,都已经结束了。就算谈事,医院哪有家里安全。”

    庞文社轻蔑地笑笑,“你连家里被人装了窃听器都不知道,竟然敢说安全!”

    方芸帆呆了呆,“什么时候?”

    庞文社冷冷道:“我每次回来都要清除一批,瞧瞧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方芸帆沉默片刻,“我去办出院手续,你们慢慢聊。马克、诺亚,我们走,爸爸和叔叔要开会。”

    俩小孩一起松手,从床上爬下来,跟着母亲出了门,还不忘关门,跟进来的时候完全两样。

    庞文社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有些抓狂:“为什么会这样?”

    简越说:“你惯的,你总觉得自己学历低,她和你结婚是下嫁,过多地迁就她。说句你不爱听的,你总觉得你表嫂势利,却很少想过你老婆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她爱你的人品,更爱钱,跟你表嫂没有根本的不同。”

    庞文社不吭声,简越缓缓继续:“你性格开朗,人品好,身强体壮,长得不赖,不笨,大城市户口,年轻,有钱又不乱花钱,是真正的金龟婿。我敢肯定,91年到92年倒追你的女孩子不少,92年尤其多——沪上和外地的都有,其中不乏一些非常漂亮的女大学生。你老婆刚开始装清高,对你若即若离,后来发现别人在跟你套近乎,如果再装下去,你这个金龟婿十有八九会飞走,于是态度变了;又担心你认为她看上了钱,经常跟你聊些90年到91年的旧事,以提升亲近度,成功挤掉竞争对手上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正式确定关系是在93年1月,你带她见了父母,但她十有八九没有带你见父母,对不?”

    庞文社点头,随即补充道:“我岳父岳母有些老派,强烈反对儿女在读书时谈恋爱。我老婆担心父母反对,准备等毕业后再说。”

    简越轻笑道:“死鸭子嘴硬!你们确定关系后,她以没毕业意外怀孕影响恶劣为借口不让你过界;毕业后,又以婚前守贞为借口不让你过界。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应该是93年11月初,江南省长视察云越集团之后,也许就是报道出来的那天。你老婆说要庆祝一下,你们喝了一瓶红酒。酒能助兴,烛光下对面的女孩子分外娇媚,你终于忍不住了……”

    “不要再说了!”庞文社痛苦地抱头,眼角有些湿润。简越一愣之后大笑道:“螃蟹,以前真没发现你的感情这么脆弱!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想——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女人,就是幸福!你老婆用离婚和儿子的抚养权来逼迫你改变,何尝不是被你捆住了手脚!洛亚出生后,你们的婚姻就没有谁是真正的赢家,你们是无法彻底分离的一家人!你老婆的胳膊肘没有往娘家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这个家庭。她是爱钱,但更爱孩子和家庭。爱钱是女人的天性,现代是商业社会,金钱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值得大惊小怪。如果她真想跟你离婚,就不会准备生第三个了。”

    庞文社立刻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她准备生第三个?”

    简越说:“第一,洛亚的精神要多好就有多好,根本没感冒,就算有点小感冒,也不用看医生,你老婆在撒谎;第二,你老婆没抹口红,脸上只用了保湿乳;第三,欧洲那边实际上6月下旬已成定局,你老婆是斯坦福毕业的金融学硕士,心安了;第四,曼科和洛亚体质像你多些,你老婆担心他们长大后守不住家产,又想儿女双全;第五,7月的欧洲不安全,你老婆跑去瑞典最大的可能性是躲你,因为你体力好,欲求不满;第六,你老婆这几年忙得厉害,比较瘦,可能孕激素不够,需要服用安胎药。”

    庞文社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你真是个妖怪,她没有任何妊娠反应,你才见了她几分钟,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简越笑眯眯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庞文社苦笑道:“20分钟前,虽然我老婆交代不要说,但我的人缘好,到处都有熟悉的人,护士偷偷给我打电话报喜。我老婆从瑞典回来之后一直不让我碰,我以为她准备离婚,很难过,玩枪的时候心不在焉,所以打中脚了。唉,我确实不够聪明,碰到这样的老婆是我的福气,最起码比我表哥的运气好。”

    “错!”简越晃晃手指,“你表哥的运气同样好,虽然你表嫂从柯家拉了很多人过来,但主要目的是制衡其他股东,而不是胳膊肘往娘家拐。你表哥有些神经,亲戚和朋友寥寥,可靠的外援少。余泓燕和余泓文像你表嫂多些,天然有一种亲切感,又都是大集体稳定后出生的,你表嫂花了相当多的精力培养两个孩子。男人结婚后会变,女人也会变,孩子是一种奇妙的催化剂。你老婆生第三个,你表嫂肯定也会生第三个,美国枪支弹药泛滥,两个孩子不保险。此外,她们俩彼此不太对眼——你老婆觉得你表嫂势利,人品不好;你表嫂认为你老婆假清高,心机太深。两人什么都要比,包括孩子和老公。你表哥拿到了博士学位,你老婆急了,除了自己使劲,还逼你读书,最起码上流社会聚会的时候不会让她丢脸——瞧,这家有一个草包,除了玩枪和开车修车外什么都不懂。你表哥已拿到博士学位,你老婆未来肯定能拿到博士学位。你表嫂33了,已过了学习的黄金年龄,最多能拿到硕士学位。我估计平衡点是你具有学士同等学力之后,只要到了这个点,你就解脱了。”

    庞文社挠挠脑袋,“我怎么觉得我跟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啊,你该不会在监视我们吧?”

    简越没好气地说:“你们有什么值得我监视的!告诉你,我就等着你们犯错,以便顺理成章地踢掉你们。我认识的人太多了,多到我忙不过来,必须减负,那些喜欢耍小动作又没有足够能力的老人是优先淘汰的对象。”

    庞文社讪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介意。跟你同来的保镖小魏不错,以后你的卫队长不用愁了。”

    简越淡淡地说:“螃蟹,你这是见外了。我如果落魄到需要魏荣霖当卫队长,那我早就玩完了,不是只有美国枪支弹药多,——欧洲民间也有数千万火器!”

    庞文社苦着脸继续:“我真的没见外,我这种脑袋,跟不上你的思路。不过从你敢在旧金山这种治安一般的地方散步来看,你另外还有保镖。这个回答满意不?”

    简越轻笑,忽然扬声道:“嫂子,进来吧,不要偷听了。”

    五秒钟后,门开了,方芸帆静静地走进来,掩上房门,然后走到病床边上,挨着床坐好。

    简越笑着对庞文社说:“你老婆很沮丧,所以玩沉默式抗议。如果是你,肯定第一时间开门,然后吐一下舌头,抓起门边的凳子,凑到床边嘘寒问暖。”

    庞文社做了个鬼脸,方芸帆扑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走远?”

    简越说:“贾世清是你们的代表,因此你肯定知道我到旧金山国际机场和半月湾的具体时间。我们是走来医院的,你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体弱的聪明人习惯统筹规划,以节省体力,因此你十有八九顺手办了出院手续。”

    方芸帆不置可否,“还有呢?”

    简越说:“小孩子在病房耐不住,医院有娱乐场,查理能一个人跑到医院来,说明附近治安不错,曼科和洛亚在医院里不需要人看着,十有八九是去玩了。你的好奇心很强,而螃蟹嘴巴很紧。三者相加,基本可以确定你没走远,走的只是孩子。”

    “佩服!”方芸帆说:“既然你这么能推理,那你猜猜我在瑞典哪里见过你?”

    简越笑道:“你这是陷阱式问题,但这种把戏我玩腻了。前面螃蟹说,他每次过来都要清除一批窃听器,我立刻起了疑心。原因很简单,你不是纯粹的文科生,在F大和斯坦福读书时数学都是一流水准。你妈长得漂亮,但智商一般,因此你和你哥的天赋都来自于你爸。你哥是出色的电气工程师,经常有事没事到加州溜达,你们兄妹俩的感情肯定不差。既然感情不错,那肯定有共性,你和你哥的差别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

    “还有呢?”

    简越说:“我接着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姚善誉的妻子穆伊达。德国的博士很难拿,亚琛工大的博士更难拿。姚善誉在德国是半工半读,去年毕业时32岁;穆伊达也是去年毕业的,硕士,27岁。表面上看,姚善誉加入我们跟导师有关,他导师是DGN董事长哈施克博士导师的朋友,但巧合过头必有猫腻,因为穆伊达的堂兄穆辰林是你哥的校友。穆伊达在99年3月去过沃林汽车,小日子过得很惬意,似乎没什么经济压力。姚善誉加入后,每次去沃林汽车穆伊达都要跟着,明显不大对头。唯一的解释是,她在帮什么人做事,而且这个人跟沃林汽车有关系,心机比较深。”

    方芸帆说:“穆伊达没有堂兄叫穆辰林,你在诈我。”

    简越嘿嘿一笑,“郁安林不就是穆辰林吗——郁安林本姓穆,因为父亲的铁杆朋友兼救命恩人郁鼎元无后,被过继给郁家,改叫郁安林。你哥的性格不讨人喜欢,郁安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方芸帆默然,简越继续:“你虽然学的是金融,但金融投资领域的成绩不算非常出色,更喜欢做实业,因此对温斯维拉非常看重。你想和螃蟹离婚,不是夫妻俩感情不和,而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97年就想和伽云集团分家,但当时手里没什么钱,一直拖到99年8月审计结束。99年9月,温斯维拉成立后,你们实际上已经分开了,现在谈判主要是分今年的战果。丽云姐不同意你们分钱,理由是你们没担风险。螃蟹觉得丽云姐没说错,不好意思参与,但你认为,如果没有螃蟹从我这里弄到的投资情报,伽云集团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战果。”

    “你们到底是在哪见面的?”庞文社忍不住了。

    简越笑道:“不要急,我会说到的。我在波兰坐的UDS集团的公务车,车牌阿普知道,因此我的行程在有心人的眼里不是秘密,比如叶林斯基就能轻松在波别罗沃市截住我。圈子里,你们在欧洲最熟的是阿普夫妻,而阿普和艾拉跟马雷克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我在沃林市呆的时间最长的固定地点是利科洛沃林汽车总部,前面有一座广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老婆当时就在广场上。我参观完沃林汽车后,当天就走了。以你老婆的智商,绝对知道出事了,不然不会走得这么匆忙,因此她去VMR凑热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十有八九是第二天就回来了——先从新勃兰登堡或柏林到斯德哥尔摩,听听风声;然后从斯德哥尔摩出发到旧金山,掩人耳目。嫂子,对不?”

    方芸帆轻轻点头,叹道:“你没怎么调查就将我的想法和行踪推理得八九不离十,难怪雷哥怕你。”

    庞文社大惊失色,“你居然跟雷浩平是一伙的!”

    方芸帆白了他一眼,“什么叫一伙的——雷哥和红姐是我师兄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伊莫投资工作时双方的关系就不错。听完小越的一席话,我突然发现我很幸运,找到了一个既单纯又有钱的丈夫,拥有了一个和睦的家庭,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警告你,以后少把我儿子当大兵培养,他们我也有一半!”

    庞文社傻笑,想了想,“小越,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温斯维拉怎么办?”

    简越诧异道:“什么怎么办——它是你们的产业,我没有股份,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无需征求我的意见。我是爱钱,但不会什么都抓到自己的口袋里,更喜欢看到一张张的笑脸,而不是尔虞我诈的把戏。啊,你们该不会觉得我的心理有问题吧?”

    庞文社和方芸帆彼此对视,后者说:“我很担心你的心理有问题,你的成长轨迹跟普通孩子迥异,容易出问题。你在德国做的有些事情完全不搭界,很像精神分裂症患者。”

    简越乐了,“我现在这样子像精神病患者吗,你们想多了,患得患失。——小螃蟹过来了吗?”

    庞文社说:“上周就到了,不过没有直接到我们这里,而是去了多伦多。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下午就到,让我们等他。他以为你会先去多伦多,飞机坐错了,又想和儿子多处一阵,所以没过来。唉,真没想到他会离婚,相比之下,我幸运多了。”

    方芸帆却说:“他们俩性格不合,早分对孩子好,平逸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小越,你真的要在美国读书吗?”

    简越笑道:“你们为什么都怀疑我对科学的热忱,我爱钱,更爱科学!”

    方芸帆半信半疑:“我总觉得知识对你来说只是个工具,你更喜欢钱。”

    简越一拍巴掌,“知我者嫂子也,没错,我爱科学就是为了更好地赚钱,用赚到的钱搞科研,循环运作,变成一个超级大富豪,然后出家。”

    听众哭笑不得,方芸帆说:“你啊,没个正经,算了,我也不好奇心发作了……”

    有人敲门,接着康谢的声音响起:“大螃蟹,你在里面吗?”

    简越看了庞文社一眼,发现他一脸的疑惑,显然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因为正常情况下康谢绝对会有人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