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苦与乐（二）

    在德国的经济体系中，家族企业占绝对主导，近九成的企业由家族或所有人经营，莫根投资越来越难找到合适的收购目标。IVS是一个属地特征明显的组织，理念和性质决定了它无法通过收购来成为超级巨无霸，只能苦练内功，增强自身的竞争力。问题在于，这种类型的组织之前从未在德国出现过，无法准确判断该在国内练到什么程度。如果练过头了，肯定会被群殴。

    第二个麻烦是欧洲国家林立，历史复杂，时分时合，大小家族数量惊人，很难找到准确的情报。兵马未动情报先行，没有准确的情报，就很难妥善处理公共关系。前世国内媒体聚焦于美国、日本、中东和大大小小的政治或八卦新闻，欧洲的实质性报道很少，就算有，也不足为据。随着MUZ和沃林集团的逐步壮大，推进阻力越来越大，W组举步维艰，有时还会引发大势力安全部门和大国安全机构的重点关注，着实让人头疼。

    与外来的麻烦相比，更大的麻烦来自于简越自身——身体和性格的改变。想快点长大，结果适得其反，重生后的身体严重影响了前世的记忆，他有时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颇有庄周梦蝶的味道。

    为将劣势化为优势，他果断将计划进行了调整，除严守基本原则外，其他一切跟着感觉走——今生喜欢艺术，就在艺术上多下点功夫；喜欢音乐，就弥补一下前世的遗憾，跟着孩子们一起学小提琴；喜欢哲学，就吸取一下先贤们的智慧，东西交融。当一切需要自己摸索的时候，过犹不及的情况经常出现。德国计划容不得一丝闪失，于是摩比斯环出现了，德国事业群彻底成为一个能自循环的团体。

    别人称之为完美cao作，苦只有简越自己知道。如果是前世，他绝对没有这么高尚，虽然对德国印象不错，但不可能将其视为祖国，更不要说如此卖力地完善其缺点。

    成立不到两年的IVS到99年元旦时拥有近300家中小型企业和数千家微型企业，前者普遍雇员在百人以下，后者则清一色的不到二十人，甚至只有三四个员工的迷你型家族企业。

    IVS大大增强了伊斯马宁周边中小企业的竞争力，让它们兼有大企业的规模优势和中小企业的灵活性，简越付出的代价却是正常人不能接受的——完全丧失控制权，或者说白忙。地球上的实力派理想家不少，受IVS影响，其他州陆续出现了类似的组织。繁多的公益基金给了这些组织大量的支持，不经意间德国人勤奋了，德国经济也鲜活起来，仿佛焕发了新生。通胀率和失业率大大降低，98年出现了实质性的增长，近三个点。

    如果换到前世，简越肯定认为是天方夜谭，可惜今生确实如此，他这只小蝴蝶在伊斯马宁闪了一阵翅膀，德国和波兰居然都被影响了。

    IVS逐步影响德国中小企业的运作方式，类似的集群不再畏惧大企业，狼群战术经常出现，只要集群中的某家企业有获得订单的能力，其他成员便倾力支持它。臃肿的老虎们在狼群的威胁下不得不提升运作效率，以免到手的猎物被抢走。

    康德党逐步登上德国的政治舞台，它的理念与自民党和社民党都沾边，但跟两者都不一致，也跟源自东德的民社党不大相同。虽然这个组织没有注册成政治性社团，但各大党派都将其视为一大威胁。更有甚者，宣称其是新时代的纳粹党。可惜康德党无动于衷，只要对手没有实质性的动作，就当他们没说。如果对手使坏，兼职律师团会倾巢而出，逼对方公开道歉。媒体称康德党为军队型的多功能社团，虽松散，但进退一体。

    如果说IVS是能抢大企业零食的准军事部队，那MUZ就是敢于攻坚的精锐部队。

    MMI依托技术中心和TUM的支持，不停地研发新技术，每个月都有专利注册。其创新能力连简越都惊讶不已——装备制造业居然能玩出这么多的新花招。此外，MMI不专注于做高端，而是高中低端都做——高中端自己来，低端交给与沃林重工合资的企业。cao作方式兼有德系和日系之长，用扎实的质量提升口碑，打出名号，提高利润率；用便宜的原厂易损件抵御副厂件的冲击；用优质的服务让客户形成依赖感；用集群优势来提升市场占有率，削弱对手的生存能力。其竞争风格延续了创始人一贯的“野蛮”，真正做到了“开厂就是为了赚钱，一切无聊的情绪都靠边站，甭给我讲什么经济学，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才是王道”。

    简越高兴之余又有些发愁，MMI的规模越来越大，员工素质日渐提高，不但挤占了发达国家如瑞士和日本企业的市场，也挤占了华夏同行的市场。如果这边发展过快，也许国内部分企业撑不到大规模技改的时候。麻烦在于，ZAF的返利策略不能变更，MMI充分利用返利来搞研发，利用优立得来降低福利支出，利用大量的微型家族配套企业规避劳动法，利用大集体来合理避税。

    与MMI相比，优立得的竞争风格更野蛮。96年4月优立得集团成立后，不到三年便拆分成优立得农业集团、优立得餐饮集团、优立得商超集团、优立得环境集团、优立得物流集团和优立得贸易集团等六家大型子集群，总雇员近三十万。

    优立得投资到处买地开农场，或者连农场和人一锅端。优立得农业集团生产餐饮集团所需的全部食用油、调料和一半的食材，现在有二十多家食品厂。优立得学院逐步确立自己的标准，丰富菜品，完善流程，降低成本。优立得环境逐步减少餐饮城的污染，提高餐厅的设计水准，陆续扩展到全部的环境处理业务。

    优立得商超集团由优立得百货、优立得超市和优立得便利店等三部分组成，百货和超市大部分时候在一起营业。优立得超市广泛采购关系户的产品，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苛刻，连一向以优质低价著称的沃林集团都有些受不了，不得不成立一个独立的优立得部，以满足优立得超市特殊的要求。优立得百货则完美地继承了立宇百货的成功之处，而且根据每个国家的习惯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变更，以提升亲切感。

    不求最大最便宜，但求最优最方便最合适。每种产品都有高中低档供客户选择，不会选择的可以向营业员和技术顾问寻求支持。用服务来提升优立得认证的附加值，用频繁的验厂来保证供应商的批量生产质量稳定性，用供应商评级体系来确定采购量，用短流程和不固定的验厂人员来节省开支，减少采购过程中常见的灰色交易。

    优立得商超只卖优立得认证分级过的产品，不买大牌的账，任何产品出了问题，客户只需找优立得商超，不需要跟大牌们打交道。这种方式起初艰难，随着明月系供应商的逐步增加，优立得商超越来越轻松，自有品牌的商品也越来越多，比采用同样cao作的沃尔玛有过之而无不及，媒体戏称其为“世界上最大的工厂”。

    这种cao作模式有副作用，为避免客户出现视觉疲劳，优立得商超设计部精心调整了外包装，并将商标挪到不显眼的位置。如果客户不细看，有时甚至不知道这是优立得的产品。

    进入优立得商超，跟普通的商超没有明显的不同。两者唯一的区别是，优立得商超的选择不多，非常适合那些图方便想省钱的客户。生活中这类人明显占了多数，优立得商超自成型后一直生意兴隆。供应商非常愿意给它供货，因为价格不错，回款迅速。

    除实体店外，优立得商超还开设了网店——UDO（UniDEOnline优立得网上商城），客户可以在线订购所需商品。电子商务如火如荼，UDO也蒸蒸日上，经常有偏远地区的人群选择网络交易，高峰时优立得物流甚至需要发车队。

    99年3月1日，优立得宣布UDO二月实现1500万欧元的净利，预计三月能增长50%。消息传到美国，亚马逊的市值飙升，简越的小金库一个月便增加了近40亿美元。几乎所有的老牌商业企业都将组建EC部列入日程中，唯恐落在时代的后边。

    优立得影响的不止亚马逊，还有斯堪尼亚。4月6日，优立得物流宣布向斯堪尼亚订购5000辆重卡，三年内还将订购10000辆重卡用于全球范围的配送。见报后，斯堪尼亚的股价一周内上涨了10%。可怜的沃尔沃集团一面愁怎么卖沃尔沃轿车，另一面愁并购资金，更愁以后的发展。斯堪尼亚一月时获得老客户波兰沃林物流的大订单，现在又获得了德国优立得物流的巨额订单，股东们都不想卖了。

    斯堪尼亚春风得意，沃尔沃愁眉苦脸，戴姆勒焦头烂额。MAN的股东则暴跳如雷，近在咫尺的大订单居然丢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后，MAN高管们放下昔日的傲慢，驱车前往伊斯马宁拜访优立得物流，好说歹说，提了一堆的优惠条件，终于获得200辆轻卡的订单，聊胜于无。这样的结果自然不能让股东和市场满意，MAN不出意外地发生了地震，市场部和业务部高管几乎全部被撸，股票大跌。

    对于这一切，简越只能说——世界真奇妙。

    优立得贸易是明网的成员，网络远远超过兄弟单位，除给优立得其他部分、MMI和IVS帮忙，还有大批的自营业务，只要适合放到网上卖的，都丢入UDO。IVS不甘落后，在UDO上开辟了自营区。

    高度的内部协作大幅提高了运作效率和资金周转率，优立得不仅在德国所向披靡，美国拓展也一帆风顺，先在西海岸的加州和东海岸的宾州郊区建立了大规模的前进基地，后在繁华的纽约附近开建一座巨型综合城。

    MMI是将德国的传统优势进一步升级，优立得是部分弥补了德国的不足。相比之下，扎赫有根本的不同，因为它涉及到的都是前途无量的朝阳产业。如果没有简越，德国人再过二十年也未必能挖到如此齐全的阵容。

    IT方面，扎赫旗下全是实力派企业，从上游到下游，从基础到应用，ZAF的返利和大集体的庇护让众高智商员工可以追求理想，生活工作两不误。以提亚-奥尔巴赫为例，虽然他现在只持有小红伞5%的股权，但收入不减反增，很自由，CEO位高权重。

    光电子方面，莫根光学、莫根光电、莫根电子、莫根通信均建有大型研发中心和试制工厂，只要有足够的订单，随时可以扩张。莫琳投资广泛入股国外的战略战术企业，金融专家和技术专家紧密配合，紧盯世界潮流，一旦时机成熟，就可以让这些企业改姓“德”，彻底扫清光电子事业部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电气方面，德国虽强，但竞争对手也不弱，头号电气公司西门子越来越偏向软件，已影响到整体。扎赫电气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以硬为主、以软为辅、硬软结合的策略。如果西门子不行，扎赫电气随时顶上。

    自动化方面，德国人力成本高昂，如果想杀开一条血路，只能增加自动化设备和生产线的使用量。这个领域虽小，但容不得一丝忽视，智能化时代的到来不可阻挡，工业机器人未来必将大范围推广开。

    扎赫旗下的企业清一色地从事高科技产业，管理层过得很辛苦。简越没有再帮忙，因为他不是德国人，替德国做到这个份上已仁至义尽，闲暇的时间一直盯着波兰，日子过得轻松愉悦。

    沃林集团在大集体的真实地位比沃林网总监马尔钦-沃林斯基、波兰事业群总监薛辉普、沃林投资总裁尼克劳斯-布罗博、西格尔集团董事长马雷克-科罗尔和沃林轻工总裁米哈尔-叶林斯基想的更重要，而不是相反。

    为确保东欧计划成功，D组在德国广泛搜集波兰裔、乌克兰裔和俄罗斯裔人才，严格培训之后源源不断地送往波兰、乌克兰和俄罗斯。德国教育和工业均发达，IVS背靠四所大学和一座高级人文研究中心，根本不是一帮游击队能对抗的。沃林集团虽复杂，但简越仍能牢牢地控制它，每个关键部门都安插了可靠的人手，M组沃林部永不间断地盯着沃林集团的运作。

    沃林斯基、薛辉普和布罗博都是狼狗型的人才，既有狗性又有狼性。科罗尔和叶林斯基则狼性十足，总想玩鹊巢鸠占。五人都不安分，可惜简越比他们跑得快，经常半渡而击。首先收服沃林斯基，相对跳脱的人弱点多，容易找到漏洞。

    搞定沃林斯基，再敲打变野了的薛辉普和欺负他年幼的布罗博，科罗尔和叶林斯基就没有回天之力，开始在大集体中找位置。简越认为民族主义情绪很无聊，但沃林斯基、科罗尔和叶林斯基在乎。沃林集团在一帮民族主义者的推动下极速发展，像蛛网一般附在波兰的国土上。

    IVS和沃林集团是关联集群，虽然无法找到直接证据，但双方高管熟悉之后心知肚明。德国和波兰互补性较强，跟钱过不去的人寥寥。随着IVS和MUZ的发展，沃林集团得到的支援越来越多，99年时双方已密不可分。如此高级别的技术援助波兰人以前想都不敢想，大部分政客都保持沉默，民族主义情绪较强的政客还为沃林集团辩护，并竭力为其创造方便。

    沃林农业在波兰广泛推行农业机械化，沃林轻工拼命吸纳劳动力，沃林重工广泛招收波兰工程师，消化IVS提供的中低端技术。沃林建筑完善基础设施，沃林教育负责把员工的脑袋刷干净，填进新思想和新技能。沃林投资疯狂举债扩张，前后累计投入两百多亿美元，沿着德波边境一路布局。至于原因，沃林斯基在接受国会质询时说——我们的德国员工较多，为方便他们上下班，所以在边境设立工业园区。

    没有哪条法律不让这样做，沃林集团的轻工产品在德国有相当大的市场占有率，在边境修建工业园可以理解。话虽如此，形形色色的人群仍不停地出招，可惜沃林集团不但有强大的法务部、公关部和市场部，消息灵通，还有一家人多势众的保安公司，屡屡让对手的阴谋胎死腹中。

    优立得的狂飙突进大大提高了沃林集团的抗风险能力，主力供应商沃林轻工和沃林农业的规模与日俱增，边境工业园和农场一个赛一个的大。德波边境的波兰两省规划逐渐德国化，交通日益便利，环境比对面的东德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德国人每次鄙视波兰，都要将西滨海省和鲁布斯卡省排除在外，因为这两个省的生活水平比东德高，甚至比西德落后的州更高。

    怪兽——波兰媒体这样评论国内第一大企业。截止98年12月31日，沃林集团总雇员近130万，其中波兰本土50万，柬埔寨60万，东欧20万，是全球头号私有雇主。这头怪兽在东欧颇受欢迎，可以预计未来其东欧雇员数量将继续增长。

    一个人口不到四千万的发展中国家，猛地冒出一家雇员过百万的超级巨无霸，而且拥有多项全球第一的头衔，没有一丝颓势，波兰上下都目瞪口呆。如果是大国，肯定会想办法拆散这样具有轻度垄断性的企业集群，但波兰不是大国。小国心态严重的波兰人不停地给沃林集团添砖加瓦，以确保其在全球企业中的地位，大部分人的目的简单得可笑——获取民族自豪感。

    2月1日，明月系波兰事业群开始最后一次重组，以明确股权划分。德国事业群和波兰事业群来往密切，管理层都知道简越的规矩，股份划分工作进展神速，大事上仅花了半个月，剩下的就是完善细节和清理往来账目。

    马尔钦-沃林斯基获得沃林集团20%的股份；以尼克劳斯-布罗博为首的金融事业部团队获得12%的股份；以米哈尔-叶林斯基为首的高管获得11%的股份；薛辉普团队获得7%的股份；中层主管和沃林集团技术中心获赠10%股份；沃林教育基金会获赠10%股份。工会获赠20%的股份，普通员工将根据全球薪资等级制度分享集团20%的收益。

    西格尔集团方面，马雷克-科罗尔团队获赠8%的股份，其他仍按原始协议执行。沃林汽车在华沙证交所上市，沃林投资控股51%，剩下的分给境内外投资者。

    2月16日，沃林集团正式成为波兰人主导的独立企业。如此结果让波兰籍管理层喜出望外，普通员工更是欣喜若狂。集团上下的面貌焕然一新，原本就不错的运行效率再次提升。

    这样的大事想不让华沙知道是不可能的，国会迅速通过了一项决议。沃林集团摇身一变，成为波兰的特权企业，享有优先兼并能源、化工、金融国企和承建高速公路的权利。

    抗议的团体寥寥，因为沃林银行和沃林投资的成绩有目共睹，沃林建筑修建的高速公路质量一流，沃林能源有经验丰富的管理层。沃林化工98年6月收购波兰著名的波利泽化工后，仅用半年时间就让其营收翻了一番，并完全消除了对什切青湾的污染。如果这样的民族企业能主导波兰的经济建设，是难得的福气。当然还有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沃林工会是波兰前五的政治势力，在滨海省、西滨海省和鲁布斯卡省都有强大的影响力。这个建设兵团型的组织是简越放出的另一头怪兽，沃林教育和康德中心联手的杰作。

    政府和民间都支持，沃林银行的存款额在很短的时间内暴增至2000余亿兹罗提。沃林集团宣布成立沃林公路建设基金，三年内修建3000公里的准高速和1500公里的高速公路，将波兰主要城市连成一体。如此狂妄的计划波兰民间居然少有反对意见，支持声不断。政府机构火上浇油，波兰公路总局宣布与沃林建筑建立公共-私人伙伴关系（PPP），并签署许可协议，发放全国范围内的高速公路建设和开发许可证。

    简越看到吕乐寒派人送回的报告后闷闷不乐，麻烦大了，波兰人发疯了。幸好是欧洲的踏脚布发疯，要是欧洲的领头羊发疯，未来就完全看不透了。琢磨一阵，自我安慰一番，然后继续读书。

    好的不灵坏的灵，闷头读书的小蝴蝶出现了认知错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头巨龙，也低估了德国人的创造力和德国的实力及国际影响力，于是乐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