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秘闻
“……凤邑许家是前朝安宁太后许氏后人在凤邑繁衍生息而来,自太祖和四家签订六族协议以来,凤邑许家就隐姓埋名,退出朝野。虽然太祖感念许家的大义,依旧保持了凤邑的所有原貌,由许家家奴代管,谁也不知许家究竟在大新何处?也没有谁查到过到底是大新的哪一姓氏哪一支族人?”清幽的男声在许蔓耳边娓娓道来。 “直到大新二百三十八年,也就是永德二十三年,当初蒙军犯境,先太子齐潲代替先帝北征,被困临城,后援亦绝……原本大家都以为先太子必死无疑,结果有一奇女子献计,反败为胜,先太子也风光回朝……后来,那位奇女子当着永德帝的面自称许家嫡女。” 说到这里,李挚突然停了下来,许蔓不解,大大的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雾蒙蒙地盯着李挚。 李挚最终叹了口气:“最后那位女子被查出是假,先帝念在她救先太子有功,免去死罪,不过驱逐出京都,永生不能再回京都。” 许蔓还是不解,依然十分疑惑地盯着李挚。 “真笨!”李挚轻轻哼了医生,不过还是接着道:“当时正值皇太后为先太子选妃,那自称许氏嫡女的女子一被撵出京都,先太子便尾随而去。永德帝震怒,差点下旨抄了凤邑许家,还是皇太后拦着……不过,锦衣卫找遍整个大新,始终没有先太子的踪迹,更没有那位女子的踪迹。两年后,蒙军再犯临城,有一对夫妻挺身而出,却依旧没有保住临城,先后殉城……” 说到这里,李挚戛然而止,许蔓隐隐猜出这对殉城的夫妻恐怕就是那先太子和那许氏。 “嗯,看来还没有蠢到家嘛。” 许蔓只是感觉额头被什么敲了一击,惊愕抬头,李挚依然站在对面,嘴角往上翘了翘:“猜得不错,先太子就是这样去的。永德帝倒是没有什么表现,接着就立了当时皇贵妃鲁氏的儿子怡亲王为太子。” 许蔓想到之前慕芯给自己的消息,依然十分疑惑地接过话头:“不到一年,永德帝去逝,怡亲王发疯砍死兄弟,当今皇帝登基。不过,这与我不是许氏嫡女有何关系?” 李挚这次却是不答,转而又说:“林谦原本进士出身,当初也颇得永德帝喜欢,才得以袭爵,后来先太子一走,不知何故却一直被搁置,不被重用,直到与沈氏联姻,娶了沈氏嫡女,才又慢慢受宠起来。后来林灼进宫,皇帝登基,也算如鱼得水……” 许蔓更加不解,这又与她不是林家私生女有何关系。这样一来,也没什么兴趣再继续问,反正她也没有打算长久以这个身份生活下去,遂不再纠结。 长时间的站立,让许蔓的脚踝有点痛起来,她扬了扬下颌,低声对打断李挚道:“我们坐下来讲话。” 李挚生左右看看。精美的二进八步床,钉着钿花的高柜,三面镶镜的梳妆台,光滑如镜地青石砖……偏偏没有一个坐的地方。 许蔓已经转身一拐一拐地坐到了床弦边,待她坐下后才发现李挚还站在原地。她拍了拍床弦。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李挚没有动,眉头皱得厉害。 许蔓也不管他,径直问道:“……家里怎么会让你冒这个险……你是燕国公,家里定了世子没有……” 李挚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自在,顿了顿,这才走到了许蔓身边站定,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他既然不愿意说,许蔓也不做深究。她地思绪已转到了怎样把李挚送走的问题上去了。按着梦里情景,锦衣卫迟早要闯入林家,只是不能确定时间。那么她必须在事情发生之前将李挚送走……当然这些不能和李挚明说,否则依他如此聪明,定会看出不同寻常的地方,到时候许蔓也不知该如实相告还是谎言欺骗了。 虽然李挚给许蔓的感觉很奇怪,就是十分信任,哪怕才见过两三面而已,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许蔓,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自然对人有一种警惕。 李挚站在一旁,久久得不到许蔓回话,只见许蔓好看的柳叶眉一会皱起,一会又松开,满脸的强装镇定,十足像个不会看主人脸色的小猫咪。 不知为什么,李挚浅浅地笑起来,明亮的眼睛突然间就迸射出如彩虹般绚丽的光芒来,冷竣的面庞上显出几份温和亲切来。 如岩石利剑般的男人流露出这种表情来,真是弥足珍贵! 许蔓再次如被雷殛,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她的脑袋糊成了一窝粥,支支吾吾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竟然就那么望着李挚怔怔地发了呆。 李挚先是一怔,然后眼中露出愉悦地光芒,轻声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许蔓清醒过来,大窘,她神色慌张,手脚无措,说话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显得有点尖锐,“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也不知道。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我也不介意什么身份……” 李挚慢慢收了笑容,面容端肃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想想看,你自小没有了母亲,在这深宅大院里又是以这样的身份,却丝毫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吃、穿、用的样样精品,甚至好多都是宫里隔三差五赏赐下来的,甚至比林家嫡出的两位小姐还要体面,你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这里,许蔓才恍然大悟起来,不过,因为她并不是自小生活在这个世界自然对高门大户嫡女和庶女的区别不甚了解,虽然在竹筠苑里那些日子,隐隐也觉得其中古怪,但是身边的珍娘和清歌似乎都那么自然,自己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了。 李挚见她脸色难看,心里明白她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了,遂直言道:“我这人向来不欠别人情谊,你这次也算帮了我,这些秘闻虽然不难打听,不过在整个大新也没有几人知道。” 言下之意,今日这些话也就是和许蔓做一个交换,许蔓答应帮她带信,他也得表示诚意。 许蔓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不过她也明白李挚说得也有道理,毕竟他们也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当然,许蔓向来小气,她还惦记着黄先生这个始作俑者,就趁机玷污黄先生:“**无情,戏子无义。你怎么能相信黄先生了。我看你和他说话的样子,你们一定是萍水相蓬吧,你不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救你……” 李挚侧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怎么了!”许蔓跪在床弦边探过头去看李挚地表情。
李挚正在无声地笑。 许蔓突然觉得委屈至极,恼怒成羞:“你笑什么笑?我这是在关心你?怕你上当受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人家白起阳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收你呢,这林府更加不是久留之地,锦衣卫就要奉旨来林府……对了,我还忘记问你了,你还有没有同伙……” 李挚没有错过她那一句“这林府更加不是久留之地,锦衣卫就要奉旨来林府”,认真而尖锐地盯着她瞧。 许蔓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心里的想法,喃喃地道:“我,我,我绝对没有出卖你的行踪,那锦衣卫到林府也不是因为你的事情了。” 李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月色,好久不发一言。 屋里的气氛也一下子冷凝起来。 许蔓深吸了几口气,才又一瘸一拐地走到李挚身边,将手举过头顶:“我,许蔓,绝对没有说假话,否则,天打五雷轰!” 李挚又深深地望了一眼许蔓,乌黑地眸子里还残留着笑意,答非所问地道:“你帮我想想如何出城吧!” 许蔓这才发现李挚在戏谑她,她脸色火辣辣地,转身又一瘸一拐地回到拨步床上躺下,直接将被子拉过头顶,打算不理人了。 李挚眼里流露出淡淡地哀伤来:“我已经没有时间、没有余地做更好的选择了。这次,就算我又欠你一次情了。上次,听黄先生说过,你可以帮助四公主瘦下来,却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相帮,那这一次,你就当帮我了。” 让四公主瘦下来。这又是为什么? 许蔓一下子坐了起来,屋里哪里还有李挚的影子。 她有些懊恼地扯了扯头发,满腹委屈、难受,凭什么你说帮你就帮你?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索性下了地,站在窗边,看着满院子的树影婆娑发呆。 她还在想着李挚的那些话,也许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如果当时我认了许家嫡女,估计等到皇太后真正掌权的时候,也就是许蔓必须要赴黄泉的时候了。毕竟任何母亲都会迁怒与让自己儿子放弃大好前程死于非命的那一个人。 不过,这一个二等侯府的私生女却过着高门嫡女都比不了的体面生活,也十分不寻常,这又是为什么呢?许蔓觉得头都有点疼了起来,自己不懂这些高门世家的事也就罢了,也不知之前的小许蔓是否也不曾察觉这些?看来只有明日需要找珍娘好好问问一些过去的事情了。 许蔓一直站到丑时三刻,许蔓才惊觉今晚正房这边似乎太安静了些,因为有过湖州城里被人潜入内室的事情,她心里忐忑不安,又一瘸一拐地走出内室,远远地见着清歌合衣躺在内室旁边厢房的窗下贵妃榻上,心里才又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她反正没有睡意,打算到屋外透透气,才走出门,远远地听见大太太住的荫园方向似乎十分热闹,隐隐有许多吵杂的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