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困境
当晚，许蔓早早躺倒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打更声音响起，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中，她又一次发现自己如同在湖州城那次一样，似乎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到处游走。 她又回到了湖州城里红枫馆门口，这次并没有如同上次那样遇到什么惊恐画面，只是在门口看见那位红枫馆里的丈夫有些羸弱的坐在门口，冲着她招手，她匆匆跑过去…… 场景一变，那人又似乎坐在后面珍娘后来租的那状元巷子德昕院后院自己的内室，不过那里已经被烧成废墟，他冲着许蔓哀怨地说：“你怎么不带我回京都？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李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道，她想告诉他，她那时也受伤了。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说出口，场景又一遍，这次似乎京都东兴大街和通义坊的交叉路口，很多士兵在追赶受伤的李挚，周围躺满了不知是死是活的士兵，全是血红的画面……在另一边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许蔓想要跑过去拉着李挚躲到马车里，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都无用，最后眼睁睁地望着那些士兵快要追上李挚，甚至有一支闪着绿光的箭呼啸着飞向李挚的后背心…… “不，不要！李挚快跑！李挚——” 许蔓一下子惊醒过来，口里还在不停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等到看清自己旁边床上睡得打起鼾声的花宿，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同时也庆幸是花宿和自己一间房，花宿一向打雷都不会醒的。否则，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梦话会被听取多少。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有了上一次在湖州城梦见沈府惨案的经验，她始终觉得李挚肯定有危险，只是不知道梦里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多少？ 希望还能赶在李挚被箭射伤之前，那支箭上明显是涂了毒药的，通过脑海里的浮现的东西，也能够判断那是何种毒药，几乎就是上次在湖州城红枫馆里种的那种毒药了。 现在最关键是找到李挚。可是茫茫人海，叫做“李挚”的人何其多，能去哪里找呢？许蔓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当初没有问清楚。 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大亮起来。 许蔓反正睡不着，就如往日那般收拾好自己后就到了厨房帮忙，今日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厨娘还没有来。可是，远远地，厨房里的烟囱就升起了炊烟。 许蔓放缓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厨房后面一棵老槐树下大约一刻钟，萧衍榕就提着一个食盒从厨房里出来，还十分警惕地环视四周。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许蔓猜测是去送给那位藏在正房里的谁，在心里腹诽腹诽不已。 她正要跟着她，却看见黄先生匆匆往厨房这边行来，正好和萧衍榕碰上，两人脸色严肃地低声说了几句话，黄先生又匆匆往外院去了。 许蔓在厨房检查一番，这次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她也想过再经过上次和慧妍走的那条小路去看看正房里的人是谁，可是，她发现那条小路已被堵死，萧衍榕也直接搬到正房和文姬姑姑住了隔壁。 甚至正房所在的院子，似乎时刻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探着，许蔓并不敢轻易随意走动。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萧衍榕没有出现，文姬姑姑和黄先生没有回来，大家都知道竹筠苑如今处境困难，一个个心事忡忡地吃了饭，花宿指挥着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平常坐在屋檐下看大家练功的许蔓却跑留下一句“请大家吃同兴巷子俞记糕点”就出门了。 许蔓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旁晚了，她神色非常疲惫，将提回来的几大包俞记糕点分发给大家。 大家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欢喜雀跃，情绪都很低落。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次竹筠苑确实遇到了困难，文姬姑姑已经向大家说明，为了凑齐十一万两银子，会将竹筠苑抵押出去，也将大家的卖身契约都归还大家，让大家自找出路。 原来，这满庭芳九个妓院都属于官府直接管辖，不过以承包的方式由承包人经验，这承包资格要求苛刻，不仅每年要交大笔的管理费用，更要有三品以上官员做保。这里所有的妓院都必须收留官妓，所谓官妓就是那些被朝廷没入官妓籍的犯了事的达官贵人的家眷了。 这样一来，文姬姑姑就只有这竹筠苑的经营权却无所有权，如今竹筠苑又是这番光景，想要在三日之内凑足十一万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所以文姬姑姑打算将竹筠苑经营权抵押给通顺银号借银子，利息也很高，不过比高利贷的好得多。 当然，还有一条路，就是讲竹筠苑的经营权转给别人，可是，现在的竹筠苑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 许蔓隐隐觉得不可思议，听花宿说文姬姑姑经营竹筠苑至少有十年了，难道就没有存下点私房？还是文姬姑姑不愿意拿出来？或者文姬姑姑将银子放在一个不能一下子拿回来的地方？ 跟在她身后的慧妍唉声叹气的，一副忧心忡忡的老太太模样，一直拉着许蔓诉苦：“我和姑姑都是官妓，又不能自己真的出去开妓院，也不想去这满庭芳其他苑，毕竟平日里多少知道那些地方的肮脏手段，以后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花宿她们就好了许多，起码还是自由身，最多活不下去了，自卖为奴也能混口饭吃……” 大家都心知肚明，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过粉饰太平，毕竟再苦，也不会如萧衍榕和慧妍那般，怎样都脱不开这官妓的身份，就是去给人家做妾，也是那种没有地位的……于是，除了一直未现面的萧衍榕和总是苦着脸的慧妍，其他人都如常地和文姬姑姑打着招呼。 文姬姑姑神色匆匆地叫了黄先生进了她住的屋子。 文姬姑姑他们一走，竹筠苑的人立刻把给他们赶车的张九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原来，今天文姬姑姑和黄先生跑了一天，先是去了吏部尚书刘府求见九姨太，又被同样的借口挡了回来，然后文姬姑姑去了穆夫人那里，穆夫人却是被皇太后请去方家给方灏君上课了。 黄先生去找郑三，郑三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最后文姬姑姑还是不死心，折回了刘府那里，在刘家门口站了大半天，他家的小厮看不下去了，指点文姬姑姑“你还是去方侯爷府上找九姨太吧”，文姬姑姑又去了方侯爷府上，自然又吃了闭门羹。不过，却有了收获，发现九姨太的贴身丫鬟出来，匆匆去了郑三的住处…… 文姬姑姑费了半天工夫，才打听到这九姨太就是方灏君曾经的贴身丫鬟，那穆夫人原本就是方灏君的老师，这次却被方灏君通过皇太后请到方府常住……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方侯爷家的方灏君，可是，她如何想也没有想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方灏君，但还是去了方侯爷府上再次求见方灏君，又在方灏君住的君园门口站了好久，才被方灏君身边mama请进去，方灏君才施施然而来，不知道和文姬姑姑说了些什么，文姬姑姑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又匆匆去了通顺银号，准备将竹筠苑抵押出去…… 正当大家听得不知所云的时候，黄先生突然开门喊道：“慧妍，你进来一下。” 慧妍不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黄先生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慧妍在大家不明所已的目光中进了文姬姑姑的屋子。 和慧妍的谈话持续了好一会儿，有些等的不耐烦的人都散了，只有许蔓，低着头，一直在那里待着。 她今天也十分不顺利，按照梦里的地方一一找去，含含糊糊地问了几个人，大概知道前几天那次她们亲历的官兵临检和民乱的情景和梦里一样，几乎可以确定梦里见过的事情就是真正发生过的。不过，始终没有问出那日官兵抓捕的人的情况…… 她却很确定就是李挚无疑，因为有人相传，那人身边跟了一位叫陈七的，逃跑中还救过一个差点被官兵乱刀砍死的小女孩，所以，当她询问的时候，看见的那些人都觉得他应该是英雄，不过这些都是私底下传的，并不敢让官府的人知道。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李挚确实受伤了，并且很严重，甚至有性命之忧。 想起那红枫馆里耐人寻味、苍劲柔韧的嗓音，又浮现那夜清湖边上被人追杀时那人紧紧护着自己的情景……许蔓眼角微酸，有着自己都不曾明白原因的苦涩在胸腔蔓延开来。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此刻，许蔓无比愤恨这通信电视网络全无的世界，如果在自己那个世界，起码可以在电视上登个寻人启事啥的，或者在网络上通过腾讯新娘发个找人信息…… 不，不，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李挚是被官兵追杀的，就算有了那些高科技，也不能这样大肆宣扬找人的，她抬头望了一眼漫天繁星，自嘲地笑了起来。 李挚，你究竟在何处？能够等到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