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巨兽发端

    那些兵卒也不搜索，只是在各拐弯口站了几个岗，余者都到总门看守去了。等牢内静下来，那女童松了口气，纤指轻轻一掐诀，收了隐身清光，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凤楼急欲透口气，无奈口不能言，憋得青筋暴跳，摇头拨脑，呜呜不已。那女童看他如此窘态，不由嗤声而笑，解开手巾，取出核桃，嘲弄道：“这滋味如何？”凤楼却顾不得逞性说话，大口喘气。红眼狼有慨而发，道：“这白蝠王精明的很，不动声色便把回喀木给用话套进去了。”女童脸色一沉，冷冷道：“红眼狼，废话少说！”凤楼终于恢复过来，直身振振有词道：“什么叫废话？红眼兄说得一点也不假，这个白一灯工于心计，狡猾jian诈，心地恶毒，说话却冠冕堂皇，一看就是个十足十的伪君子！”伴随话落，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凤楼莫名挨削，十分不服气，怒道：“喂，我说臭丫头，你还真打上瘾了啊！好吧，小爷我不怕，有种你就再来，不打不算好汉！”女童道：“我是女子，不是好汉！”凤楼道：“嗬，你倒会给自己台阶下！白一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样护着他？”

    女童微微一愣，随即道：“你要想解开身上的封印，就乖乖管住自己的嘴！”凤楼道：“我管吃管喝管拉撒，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话！你想让我给白一灯服软，那可办不到！你快别做梦了，我在背后骂不骂白一灯，他老小子又听不见，怎么会承我的情？”女童道：“你不得对他无礼，我保证他给你解开封印！”凤楼不可置信，嗤笑道：“你？你算老几呀？白一灯偌大的一个人，会听你的？你是盼着他突发善心，皈依我佛，阿弥陀佛，救苦救难，普渡众生，当个活菩萨啊？你做梦了吧？”看见女童眼色一冷，他慌忙往后一跳，道：“喂，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你打我的脸，你的手就一点也不疼吗？”女童见他有些惶惶的神情，扑哧一乐，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也有怕的时候。”不再理他，当先走出牢门。凤楼明白她的心思，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解释：“喂喂喂，我可不是怕你打我。我是觉得吧，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总得爱护女人一些的，对不对？我的脸皮皮糙rou厚，多挨几下没什么，可是你的手，那么细腻，因为打我的脸而生了茧，可不划算，是不是？”女童白了他一眼，道：“怕就是怕了，不用解释！”迳自往前走。凤楼叫道：“喂！我可是关心你呀！”一旁的红眼狼意味深长地一拍他的肩头：“怕就是怕了，不用解释！”也径随女童而去。凤楼一愣，在后面急得跳脚：“喂，我真的不是怕，我是……”看那二位根本不搭理他，赶紧几步跟上，还要再说什么，那女童突然转身，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凤楼忍不住要问，嗓子一哑，已被女童塞进了手巾。只见女童身如流光魅影，蹿了出去，就听几声闷哼，两人拐弯再看时，夹道尽头已躺了数名兵丁。女童招了招手，当先又蹿出夹门，朝前行去。红眼狼挟着凤楼紧赶，再一个拐弯处，又见数名打昏的兵丁。如此直到牢狱正门口，那留下的一队兵卒已打晕大半。凤楼灵机一动，拔出塞口手巾，突然急唤道：“喂，小丫头，手下留情，别都打昏了，留下三个！”那女童一怔，刹身而住。

    门口守着的兵丁只见眼前流光一动，便现一个女童，刚欲喝问，忽然口中各多了一枚核桃，然后三个人倒了下去，三个人被封住筋脉，动弹不得，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凤楼气喘吁吁跟上，笑道：“好手段，电光石火，叫人目不暇接呀！”

    女童瞪了他一眼，问道：“留下三个干什么？”

    凤楼得意洋洋，道：“那就看你的道行有多高了！把他们三个，变成咱们三个的样子，你能吗？”

    女童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让他们做个替身，咱们好金蝉脱壳？”

    凤楼拇指一挑：“聪明！”随即从怀中取出三枚丸药，强行塞入三人口中，又各一搔其腋窝，三人忍受不住，因痒而笑，凤楼便乘机将药助其咽下，笑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女童皱眉道：“我的道行不够，幻象之术也只能支撑片刻之功，不知道成不成！”见凤楼耸耸肩，将嘴一撇，很不以为然，她白了他一眼，捻诀而动，指尖轻轻一弹，三名兵丁便化作了三人模样。凤楼连指自己道：“把我们也变成他们。”女童指尖一动，三人也变成了三名兵丁模样。

    这一来双方身份互换，凤楼抓住变作女童的那兵丁，先给了两个嘴巴，恫吓道：“你这杀千万的臭婆娘，你可听好了，你们吞的是我的腐骨损筋丸，三只之内，喝不到黄河里澄出来的清水，便会毒气攻心，浑身溃烂而死，想要活命，就赶紧找水去吧！”又向女童一递眼色，道：“放了他们罢！”

    女童不住冷笑，并不解禁，秀眉一挑，道：“你是骂他臭婆娘呢，还是借他骂我？”作势又要扇凤楼耳光。

    凤楼心思被戳破，但绝口不承认，谄笑道：“别误会别误会，他如今一副女童打扮，当然是骂他啦！”又冲那兵丁骂道：“臭不要脸的贼婆娘，你冲我瞪眼干什么，怎么着，找抽吗？你打我两个耳光试试？”他偷眼一瞧女童，只见她脸色大变，眼看真要动手，赶紧一缩脖，赔笑道：“丫头，你把他们的禁身法解了，让他们走吧？”

    女童狠狠瞪了他一眼，恨得咬牙切齿，但大敌当先，也只好先顾全大局，先逃出生天再说，手腕一转，捏了个“破”字诀，解了那三人的禁咒。

    那三名兵士服下药丸，早吓得魂不附体，一但手脚脱困，赶紧撒腿如飞，朝外跑去，便听到吆喝呼喊声。女童道：“果然外面有埋伏！”

    凤楼道：“现在我们变成他们的模样，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怕也没人瞧得出来吧？”

    那女童一点头，三个人相继走出牢外。只见那三名兵士已被众兵围截堵抓，三人只挂记所中之毒，拼了命地往外冲，兼之地形较熟，一时之间，众兵竟未抓住，冲出了包围圈，没入夜色之中。那些兵众一个个嘶声呐喊，追踪过去。三个人一打眼色，便拟离去，不意一阵长啸从天而降，人影一动，回喀木现身牢门口，冷冷道：“站住！”三人一惊，赶紧往院门外抢，却见白影淡淡，白一灯已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院门口。墙头一动，一只眼睛的回扎伊也起身jian笑：“嘿！白二爷说得果然不错，他们还在牢里！幸亏我们赶回来啦！”另一墙头，阿里也高立其上。原来白一灯初以为凤楼不见，与回黛丽有关，但走到半路，仔细推敲，却又察出漏洞，便和回喀木商量，一起赶回监狱，无巧不巧，正遇上那三名被变换容貌的士兵往外跑。白一灯眼光独到，乍见一瞧，便知其中破绽，于是几人不动声色，等凤楼他们现身，堵了个正着！

    凤楼心知不妙，决定胡佯装到底，一拉女童，嬉笑而前，朝白一灯拱手道：“二城主，那三个囚徒跑了，兄弟们都追去啦。烦请让个道，好让我们和兄弟们一起去抓捕！”白一灯微然一笑，不紧不慢：“抓捕那三个人，也不急于一时，老族长就在身后，你们不参见么？”凤楼骑虎难下，咬牙暗骂，脸上却不笑强笑：“二城主说笑了，事在紧急，些些俗礼，岂能拘泥？族长平常训导我们要大行不顾细谨，也是这个道理。还请让开吧！”

    白一灯哈哈大笑，道：“老族长，你真这样训导士兵吗？一个腰细高身，断了一手，两个身量不足，细小稚嫩。其他兵士拿刀举戟，而这一位，”一指那女童，“却背负仙剑。嗬！想不到老族长旗下，竟然还有这样奇异的士兵！”

    回喀木冷冷道：“牙尖嘴利！臭小子，你真以为我们认不出你来吗？”

    白一灯继续笑道：“更何况，回部里还有这般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兵士吗？”

    凤楼一呆，知道白一灯眼光毒辣，瞒不下去了，强颜干笑两声，连连倒退。那女童义愤填膺，一把掐住他的胳膊便恶狠狠发起威来，咬牙啐道：“出得什么鬼主意，一下子便叫识破了，这下可把我们坑苦了！”凤楼疼得哇哇怪叫，忍不住破口大骂：“臭丫头，你下手也忒狠了些！天地良心，我出这主意，还不是为你吗？你敌友不分，妄发yin威，丧心病狂，灭绝人性，可不叫人笑掉大牙？”

    女童怒不可遏，叱道：“再瞎说八道，我一剑斩了你！”反手拔出背上神剑，便逼到凤楼脖子上。凤楼骂道：“小丫头，有本事你就一剑把小爷杀了，光说不练，吓唬人吗？”女童喝道：“那我便斩了你！”神剑蓦然一动，如电光般倏闪，一道冷光陡然破空，却飞斩向白蝠王。那女童出手极快，一剑方出，二剑立现，剑光如芒，又远斩回喀木。接着又是一剑，斜斩阿里。三剑一出，女童左手一提凤楼，喝道：“走！”如风似电驰到回扎伊的墙头，一剑当下。

    原来这二童竟是演得双簧，意在引开敌人视线，出其不意，好逃跑远遁。

    回扎伊吓得目瞪口呆，连闪躲也忘了，眼瞧一剑便要将他劈成两半，忽然锐声破空，一道精白圈子横贯而来。

    女童剑不及斩落，回腕一挑，只听一声金铁大响，臂膀一震，险些剑脱飞出。那白圈倏地一转，又挟势破空，当头横来。红眼狼紧随其后，伸爪便抓。女童抢先一剑斩到圈子上，全身一震，胸口发热，冲红眼狼喝道：“找死吗？”便此一瞬，精光圈微微一顿，又势出如虎，纵飞而至。

    女童知道脱身不得，再出一剑力斩精光圈，借其来势微挫之际，一手提红眼狼，一手提凤楼，飘回院中。再看阿里与回喀木，也早躲过她的那两道剑气。白一灯轻轻“咦”了一声，收回精光圈子，颇为惊奇。回扎伊逃了性命，又张狂叫嚣：“两个臭小贼，还想杀我，有种再来，看我不把你们剁成rou泥！”

    回喀木等人正要围捕，猛然间，一阵凄厉狰狞的怪叫划过夜空，把诸人都吓了一跳。随即大地一阵震动，整座牢狱便摇摇晃晃，欲堕似坠。那些定力差的小兵，一个个把持不定，趔趄跌扑。

    便在此际，一个兵士匆匆跑了进来，气急改坏地叫道：“妖兽来啦，妖兽来啦！”神智似已有些混乱。回喀木大怒，一把扯过那兵士，喝道：“慌张什么？”那人一瞧是族长，稍稍定神，结结巴巴道：“族长，不好了，来了一个可怕的妖怪……”正说话间，又一名士兵跑了进来，满身血污，踉跄倒地，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妖兽……”挣扎两下，一翻白眼，没了气息。诸人正惊疑间，外面早已大乱，兵士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又有数名兵士血rou模糊地搀扶进来。

    猛然轰的一声，院门被撞破，木石横飞。白一灯只觉背后恶风扑来，腥臭十足，下意识一飘，回身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嗷——嗷——”

    两声低吼，夹杂着滚滚黑雾，只见院墙横塌的大缺口处，出现了一只庞然怪兽。那怪兽身高三丈，眼如铜铃，双足三趾，两只锐爪尖厉如钩，巨首长嘴，头顶独角，皮肤粗糙，浑身泛起幽绿的暗光。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尖牙森然，腥气熏人，每走一步，大地便微微发颤，铜铃似的大眼瞧到凤楼三人，便“轰、轰、轰”地走了过来。

    女童神色凛然，横剑待敌，红眼狼纵是一代妖物，见此巨兽，也感栗栗，伸出爪子严阵戒备。惟有凤楼不惧反笑，嘻嘻对女童道：“别紧张，你瞧不出来吗？咱们的救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