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东陵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过来,看向严政的目光一下子又变了,此子原来有这般侥幸,得了大名鼎鼎的韩荆州,韩大学士的评价,此乃士林佳话,此子声名鹊起将是指日可待了。 这等士林佳话,一向为众人津津乐道,见到韩颖达兴致颇高,自有人凑趣说道:“这首草长莺飞二月天能得韩公评为诸子第一,想必定然是不俗的,却不知全诗是怎样的?” 韩颖达朝严政示意道:“你便给诸人念一念。” 严政心说这个好像有点误会了,这首诗不是自己所作啊,不过韩颖达没有明问,他也就只好装个糊涂,事实上他此刻也不想说清楚,乐得让众人误会去。 目光朝着不远处的某人瞥去一眼,心说对不住了,这个机会给你也是浪费,不如就成全愚兄了吧。当即他就看向众人,当场吟诵起来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他吟完之后,不出意外的,自然赢得场中一片称颂赞好,这是韩颖达评了诸子第一的诗,众人怎能说不好,鸡蛋里面挑骨头呢,何况这首诗确实不错,他们吹捧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我看此诗足可入本月佳文荟萃吧?”有人四顾笑说道。 “入得,当然入得!再配上韩公停车评诗这事,可谓我江左西道士林一段佳话了!” 严政趁热打铁,又取出带来的旧日文稿,双手奉上,韩颖达笑了笑,也就接下了。 此子果然准备妥当,汲汲名利之心,急不可待啊,有人心中腹诽。 “东陵王驾到!”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众人听了,纷纷转头回顾,准备迎接到来的这位王爷,韩颖达和郑通也没有托大,站了起来,向着园子外行去,准备迎接这位突然到访的东陵王。 江云闻声,也不由转头向着园子门口看去,要看看这位闻名已久的江左西道的第一王爷东陵王。 一群侍卫的护拥下,一位黑脸彪形大汉出现在园门口,向着园子里大步走来,这黑大汉虎背熊腰,形貌粗犷威猛,龙行虎步,气势迫人。 “好一员猛将,莫非是王爷的侍卫头领?”江云正在这里寻思,可是很快他就发觉自己错了。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只见园子里的众宾客看到这黑脸彪形大汉走进来,纷纷行礼问好。 江云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这个黑脸彪形大汉,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陵王了,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惊讶,也难怪他有此诧异,眼前来的这位东陵王,跟印象中养尊处优,细皮白rou,雍容华贵的王爷,似乎差别有点大了,任谁看到,都会以为这是一位猛将,而不是什么王爷, 事实上,来的黑脸彪形大汉,正是如假包换的东陵王,这江左西道的第一王。这东陵王在王爷中,却也算是一个异类,跟其他多数养尊处优的王爷不同,这位从小痴迷武道,打熬筋骨,听说修为境界还非常的不低。 华炎王朝,以文立国,以文治天下,以文入道,这文道是正统,但除此之外,也有其它旁门左道,其中武道就是其中主要一支。 武道侧重修身炼体,淬炼筋骨,以重浩然之气的文道正统有所不同,而道法自然,殊途同归,到了极处,这文道,武道是一样的。相比于文道有文庙传承,道统严明谨然,武道大抵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不同流派各有传承,各自门户之见,敝帚自珍,不成大气候。 当然,武道修炼,可以专心一志,不像文道,主要的却是专注学业,明前辈圣人之言,温养浩然之气,积累文功,在考中进士之前,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此前在洪州道上,江云感觉到的那些精锐骑兵的气劲,便是武者锻炼筋骨而潜移默化养成的斗气,虽不是文士的浩然之气,但两者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园子里好热闹,连熙川先生都到了!韩大学士,熙川先生,本王有礼了。”黑脸彪形大汉东陵王径直大步走过来,跟韩颖达,郑通两人拱手寒暄见礼。 郑通回礼,拈须笑了笑,道:“郑通见过王爷,我等今日也都是不速之客,都是为了城外白鹿山之祥瑞,来求宣慰使大人出把力气。” “那么事情如何了?”东陵王关切的问道。城外出了这么一件大事,他这位王爷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事实上,早就有靖策府的策士以望气之术,预测出白鹿山的异动了。 郑通笑着道:“宣慰使大人念在江左士林同道的份上,已经答应出这把力了。” 东陵王闻言,也是现出喜色,朝韩颖达又一拱手道:“早就听说韩大学士急公好义,古道热肠之名,本王替江左西道士林谢过韩大学士!” 韩颖达挥挥手,淡淡道:“客气了,客气了,恰逢其会,举手之劳罢了。” 东陵王哈哈一笑,道:“沉寂数百年的白鹿山再现紫气祥瑞,是我江左西道士林的一件大事,也是国之幸事,本王已派人快马加鞭,向朝廷报喜,恰逢皇后寿诞将至,此一祥瑞出,可谓是国之双喜临门,也是本王向皇后寿诞送去了一份贺礼了。” “这是东陵王镇守山川有功,民安物阜,一片祥和之业,所以才有今时之紫气祥瑞啊。”别看郑通道貌岸然,但拍起马屁来也一点不脸红。 东陵王又是哈哈一笑,道:“劝农桑,务积谷,调运四时,使得风和雨顺,百民安居乐业,这是布政使司的职责,本王可不敢居功啊。” “虽是如此,王爷居中镇守,王气威服四方,使得江左稳如磐石,宵小不敢动,此功不可没也。”郑通继续不动声色拍着马屁。 东陵王又是一阵大笑,看得出来,郑通的这番马屁拍得他十分受用。 寒暄一阵,东陵王大手一挥道:“躬逢盛事,岂能无酒相庆,来人,摆上酒来,本王与诸位痛饮一番。” 说罢就有数位戎装军士捧着几大坛酒送了上来,还有一个个海口大碗,在石桌上整整摆满了一大桌,几位军士当即就拍开酒坛的泥封,咕咚咕咚的给大碗里倒酒。 见到这种情况,园子里的客人都不由苦笑,传闻这位东陵王爷好饮酒,果然是名不虚传,知道韩颖达这里没酒,倒是自己把酒带来了。 但满满这么一大海碗的酒,谁敢喝啊,听闻王府的酒都是十足烈酒,喝一口常人只怕都要醉倒的,有不胜酒力的人,已经脸色有些苍白了。 “来,大家都来拿酒喝,无须客气,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东陵王看起来兴致不错,挥手招呼着园中的众宾客,一边招呼着,一边自己首先端起了石桌上的一个海碗,凑到嘴边,一仰脖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 喝完之后,他把空碗一伸,旁边就有军士上前来再次倒酒,东陵王扫了园中众宾客一眼,哈哈笑道:“本王要连饮三杯,大家随意。” 王爷请酒,是多大的荣幸,众人不能不给面子,当即众宾客就纷纷上前来,拿了石桌上斟满了烈酒的海碗,一个个就争先恐后的往嘴里倒。 “好酒,好酒!”有人倒是面不改色的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喝完之后,口中称赞不绝,一副逸兴遄飞之状。 有人则是皱着眉头喝下去的,那酒一入口,就感觉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脑门,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直欲呕吐了,等到硬着头皮把一海碗的酒都送入胃中,只觉得腹中犹如油煎火烧,那滋味之酸爽,就不必提了,偏偏还听到耳边众人纷纷赞“好酒”,这时心里都直想骂娘。 大部分宾客都是只喝了一海碗就罢手了,再不敢多要一碗,包括那些喝完之后连赞“好酒”的人。 让人惊讶的是,雍覃夫人竟然也走上前来,端起了一海碗的酒,送到唇边,眉头也不稍皱的一口气的喝完了,喝完之后,脸上依旧笑吟吟的,把海碗放回了桌上,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 “夫人好酒量!”东陵王见了,忍不住惊讶赞道。 雍覃夫人笑笑道:“王爷赐酒,这个机会难得,妾身这是舍命陪君子了。要说好酒量,那该是王爷当之无愧了。”
园子里的众宾客基本上都一个不落的上来喝了酒,包括严政,王爷请酒,荣幸之至,他怎能错过,不过先前还大出风头,意气风发的他,此刻却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下去,腹中正翻江倒海,犹如火烧刀割,一股股恶心反胃不断涌上来,须要极力抑制才能忍住不当场张口呕吐出来,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风度就怪了。 但园子里还是有两人没有喝酒,一个是崔清妍,一个是江云。 别看东陵王貌似粗豪,但心思不粗,园子里谁喝酒了,谁没喝,他目光一扫,心里就明镜似的。崔清妍一介女流之辈,他自然不会去多计较,但是看到一位年轻少年竟然也站着不动,没有上前来喝酒,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他这位王爷面子么,东陵王好酒,其它好说,在这一点却是不肯放过的。 “这位小哥,无须客气拘束,快上来喝酒!”他就直接出声朝某人招呼道。 严政以及园子中一些宾客的“惨状”,江云已经看在眼里,哪里还会无端去受这个罪?他当即依旧站在那里没动,好整以暇的道:“多谢王爷赐酒,奈何在下此刻无有喝酒的兴致,还请见谅了。” 这话一出,园子里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心说这位少年是谁啊,竟敢这般狂妄,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不给王爷的面子? 东陵王先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出言邀请之后,对方还会拒绝,目中露出几丝玩味,瞪着对方道:“白鹿山出现紫气祥瑞,此乃我江左西道士林的一大盛事,诸位都共饮庆贺,为何偏偏独你一人无有兴致,莫非是哗众取宠乎?” 江云淡淡道:“此乃盛事,但却与我等寒门子弟无多大关系。” 这话一出,旁边就有人忍不住呵斥道:“胡说八道!只要有才学,自可进入白鹿山福地中参悟,跟是否寒门子弟有何关系?” 江云慢条斯理道:“怎么没有关系,听说进入白鹿山福地的机会有限,可以用千两银子换得,寒门子弟无有银两,自然不得其门而入。” 他这番话把园子中一众人给雷的不轻,心说这虽是事实,但你把它当众宣之于口,这样真的好么。 在冷场片刻以后,有人又嗤笑道:“世上无有便宜之事,先前韩大学士已经明言,将在白鹿山麓召开一场文会,大凡我江左西道适合条件者,皆可与会,参与竞逐入山名额,你说出如今这番话,自然是才学不足,自觉无以竞争入选,既然无有才学,那不得进入白鹿山中,也是适得其所,却在这里发牢sao抱怨,不是很可笑么。” 江云语气淡淡但十分自负的道:“若是这样,在下十成中倒是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入选的。” 众人一听,顿时纷纷如梦方醒,原来这人就是纯粹来装大头蒜的,在这里等着大家呢。 江左西道才学之士辈出,谁又比谁差了多少,谁有这般大的底气信心,愣是说十成中就八九成的把握,这不是胡吹大气,狂妄得无边么,真要信了他的信口狂言,那就活见鬼了。 再说,真正的年轻才学之士,只要县试案首,府试前十,院试前五十,可以自然获得这个进入白鹿山的资格,哪还会用得着参与这个文会,对方现在在这里大言不惭,显然就是自吹自擂,徒逞口舌之快罢了。 但某人的这番大话,还真有人不敢忽视,那就是雍覃夫人和崔清妍了,她们都知道,这人的才学其实是很“惊人”的,对方说出这番话,未必就真的全是胡吹大气,说不定还真是有这个底气所在。 东陵王自然也是一点不信的,斜睨的对方,喝道:“小子,报出你的名姓,本王倒是要看看,到时白鹿山麓文会的入选英才中,有没有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