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离家
邓修奕还是不肯放过春晖阁出贼的事,喋喋的抱怨着,当初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又牵扯到俞荨和曲少徵,虽然后来府里给了能说得过去的场面话,但谁都不是傻子,十二岁的舒月浣也不是傻子,当日他从头到尾亲眼目睹,从母亲和meimei的反应也知道这件事有猫腻,如今听着邓修奕口口声声的骂着黑心黑肝的贼人,一张白皙的脸直涨的如熟透的茄子,紫红紫红的。 邓修彦十三岁,温柔细致,见了舒月浣的反应当是他因钟氏没管好内院羞愧,遂体贴转开话题,不想刚起了个头,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却是舒月澄抱着舒月池摔成一团,又高又胖的舒月澄压在又瘦又小的舒月池身上哎哟哟直叫唤,混蛋混蛋的骂着。 舒月浣大惊,舒月池若是当着他的面被舒月澄欺负了,他这个兄长就有失责之嫌,且他身为大房长子更不能坐视二房的人欺负自己庶弟,忙斥道,“七弟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八弟!” 跟着的小厮忙将两人扶了起来,舒月澄嘴里兀自不干不净的骂着,舒月浣一声厉喝,“七弟,你是侯府少爷,嘴里不干不净的像什么样子?” 舒月澄上次吃了舒莫辞一个大亏,因此在老夫人屋里虽看舒月池不顺眼,却也没敢出声,一出了荣安堂就原形毕露想抢舒月池腰间的比目佩,舒月池不肯,两人拉扯间才出现了刚才的情形。 舒月澄被抱到了杨氏屋里,杨氏下了心思要笼络这个二房唯一的男丁,越发惯的他肆意放诞,见长兄呵斥反倒挺起胸膛不屑反驳,“我嘴里不干不净,也总比你娘手脚不干不净的好!我就想要大jiejie的一对玉佩,你娘可是将大jiejie压箱底的嫁妆全换成了假货!你有什么脸骂我?” 舒月浣俊俏的脸蛋瞬间惨白,邓修奕高亢的啊了一声,看向舒月浣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鄙夷,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邓修彦皱眉,“七表弟,不可混说”。 舒月澄见舒月浣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更加得意,“表哥,你不信可以去问祖母,也不然随便拉个丫鬟小厮出来,他们都知道!整个文昌侯府的人谁不知道大伯母偷走大jiejie的嫁妆给娘家哥哥铺路,钟老爷的官来的可不那么清白呢!” 舒月澄前一句说的的确是文昌侯府人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后一句却是舒槐眼红钟竟升官,借着酒意说的一番酸话,却是从没有人说过的,一下爆出这么个猛料出来,四周或路过、或伺候的仆从丫鬟纷纷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对视间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舒月浣身为文昌侯府的嫡长孙,本身又俊秀聪颖,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成长路程中从未有过什么挫折,猛然遇到这样的情形完全不知所措,涨红着脸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邓修彦斥道,“君子不道人是非,更何况是这种无稽之谈,七表弟别再浑说,否则我就要去禀告外祖母了”。 “本来就是!”舒月澄恶狠狠瞪了一眼舒月浣,“你们去给大伯父请安吧,本少爷才不会跟这种家贼生的小贼走在一起!” 舒月澄说完冷不丁抢了舒月池腰间比目佩,转身就跑,舒月池要追却被邓修彦拦住,“八表弟,不用追了,二舅母知道了肯定会送去春晖阁的,七表弟混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舒月池眼角微微泛红,袖中双手紧了又紧,顺从停下步子,邓修彦看了看他的衣服,“你的衣服脏了,不如回春晖阁换衣服,我会和大舅舅说明的”。 舒月池嗯了一声,带着完全傻了眼的梅络走了,邓修彦拍拍舒月浣的肩膀,“七表弟混惯了,说什么昏话,你别放在心上”。 邓修奕撇撇嘴,正要说什么却被自己哥哥一个眼神扫过来,悻悻住了嘴。 舒棣对邓修彦这个外甥颇为喜爱,仔细询问了他的学识进度,又指点几句,留他陪自己下棋,见舒月浣从头到尾魂不守舍,厌烦道,“你先回去”。 舒棣对这个嫡长子只是寻常,邓修彦也是知道的,却从没见他如此不耐过,舒月浣明显不大对劲,舒棣却一句话都不问,邓修彦眼神微闪,倒是对刚刚舒月澄的话多信了两分,当下温声道,“表弟先回去吧,meimei也去陪外祖母说话,在这反倒扰了舅舅雅兴”。 邓修奕出了屋子也不跟舒月浣打招呼,带着丫鬟一溜烟跑了,迫不及待要跟母亲分享这个重大新闻,舒月浣呆呆回了自己院子,捂着被子哭了半天,自己爬了起来打了水洗脸一径往荣乐堂而去。 钟氏早得了下人禀告,心神不宁的陪着众人在荣安堂用了饭,老夫人午饭后都要休息半个时辰,钟氏也就借机回了荣乐堂,正想着人去叫舒月浣,舒月浣却已经在等着了,忧心去拉他的手,“浣哥儿——” 不想舒月浣却后退两步避开,惨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娘,为什么,为什么——” 舒月浣刚吐了几个字又哽咽起来,眼圈通红,钟氏慌了,“浣哥儿,你可千万别听那些小人挑拨——” 舒月浣蓦地拔高声音,“你还要骗我!你没有做那样的事,那些人怎么有胆子污蔑你文昌侯夫人!” 钟氏一时说不出话来,舒月涵不悦开口,“浣哥儿,你就这样跟母亲说话?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舒月浣看看自己一母双胎的jiejie,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转身就跑,钟氏忙抬步去追,却哪里追得上,慌的大声喊道,“快,快拦住四爷!” 舒月浣狠狠将拦他的许mama推个一个趔趄,“狗奴才,滚!” 钟氏眼见追之不及,瘫软在地大声痛哭起来,舒月涵忙柔声安慰不提。 舒月浣一路跑一边用袖子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舒棣书房里伺候的小厮见他这副模样都不敢拦,竟让他一路冲到了舒棣面前,舒棣惊的手一抖,黄豆大小的墨汁滴在细密的宣纸上,坏了一张刚写好的大字。 “父亲!”舒月浣噗通跪了下去,“我要去泰山学院读书!” 舒棣默了默,“你能吃的了苦?” “请父亲恩准!” 舒棣却不再说话,换了张纸继续写了起来,舒月浣倔强跪着,竭力憋回涌进眼眶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舒棣冷不丁开口,“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 舒月浣死死握住拳头,砰地磕了个头,“求父亲恩准!” 舒棣将手中的信封扔到他身边,“拿着这个去找泰山学院陈院长,这就走,不必去跟你祖母、母亲告别,若是受不了苦回京城,你此生别再踏入舒府大门半步!” 舒月浣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父亲!” “去找林山,他自会替你安排好”。 舒月浣拿着信封头也不回的走了,舒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怔怔半晌方回过神来,nongnong的蘸了墨,又低头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