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这天夜里，纪菀和张北泽坐在沙发上，各自认真地看完了剧本。【】 这部电影叫做《父子》，儿子陆甲是个待人和善、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的精英男子，他却惟独对老父陆定坤生疏如路人，即便只有过年回老家，他也不会对父亲多说一句话。影片从儿子接到父亲的病危电话开始，以倒叙的手法讲述父子俩从亲密至勉强维持血缘关系的故事，最终陆甲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恨他，他也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死去的那一刻，陆甲埋头在他手里低声哭泣。 纪菀觉得这个剧本很好，但她见张北泽看完后却没有反应，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半晌，她才不由问道：“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张北泽这才好像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不错，好。” 这敷衍的口气让纪菀有点担心，“你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吗？” 张北泽又沉默了片刻，将自己倒向沙发靠背，“我演这部戏……可能会崩溃。” “为什么？”纪菀急忙问道。 张北泽张了张嘴，却是好一会才道：“太阴暗了。” 纪菀已经知道张北泽和他爸爸的关系不是很好，但出于他的个人*，她一直没问。如今她见他欲言又止，也不便追问，只是说道：“我觉得它不是一昧的阴暗，而是能在阴暗中看到爱，不是吗？” 张北泽低头看看剧本，然后重重一点头，“你说得很对！好，咱们干吧！” 隔天早上，张北泽就给周杨打了电话，同意出演电影的男主角。听声音周杨也颇为开心，让他好好吃饭，得先胖个十斤才行。 张北泽笑着答应了，顺口问了一句饰演父亲的演员是谁，周杨说是李天华，“之前我已经跟他聊过一两次，我今天还会去拜访他一次。” 张北泽一听是李天华，愣了一愣。一年前他也请过李天华帮忙，但他说自己没有什么人脉，委婉地拒绝了他。他恐怕不愿意跟他一起…… 周杨其实也有同样的担忧。像李天华这样的老演员老艺术家，年纪越大越爱惜羽毛，要他与有□□曾遭封杀的张北泽来演对手戏，恐怕没那么容易。 果然，当李天华一听是张北泽，本能地出现了拒绝的表情，“是他？” 周杨看在眼里，只是点了点头。 李天华喝了口茶，犹豫了片刻，问道：“非得要他吗？向冠宇不行吗？” 周杨摇摇头，“抱歉，李老师，向冠宇他演戏太规矩，达不到我对男主角的要求。” “可是张北泽……他不是遭封杀了吗？” “既然公安局都说他没违法，他的封杀肯定是不合理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年，整件事也应该冷淡了下来，没问题的。”周杨乐观地道。 李天华又冲泡了一壶茶，慢慢地为周杨倒上，“周导，你这部戏，我很喜欢，我也很期待与你合作，只是……你选了张北泽让我很为难。” 周杨端坐说道：“李老师，我为了这部戏，已经找遍了大陆和港台三地的演员，认为只有您与张北泽两人，能满足我的要求，说实话，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不同意，这戏就不能开拍。” 话说到这份上，李天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是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 周杨走出李天华的家，站在电梯里头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很难办。 当天下午，李天华接到了张北泽的电话，他犹豫一会答应了两句。半个小时后，张北泽出现在李天华的公寓里。 两人在书房谈了很久，李天华的妻子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只知道张北泽离开后，丈夫向周杨打电话决定出演。 “你怎么又答应了？” 李天华坐在单人沙发上，“我也该答应了……” 纪菀得知消息的时候十分开心，她尽职地向周杨询问什么时候开机，却听得对方略为尴尬地道：“再等等吧，资金还没到位。” 过了半个月，静静等待的纪菀发现杳无音信，又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了两句，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周杨给了她制片人的电话，纪菀照着号码打过去了，两人客套几句，她诚恳地问他还差多少启动资金，如果可以的话由他们这边来补足。 纪菀是想着把还剩下的家当全投进去，谁知制片人幽幽地道：“一千万……” 纪菀没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 “周杨那家伙记录太差，这个又是个沉闷的文艺片，没人看好，现在没一个投资人愿意出资赞助！” “呃、为什么说，周导演的记录差呢？” “你不知道！”制片人这段时间可能也被逼得一个头两个大了，他滔滔不绝地向纪菀发牢sao，“一个文艺片，四五百万就足够了吧？偏偏周杨每次都能拍到一千万两千万去！奖是得了两个，但票房惨淡，投资人收不回成本，谁还愿意掏钱出来做亏本买卖？” “这……” “这次又加上你们那个张北泽，投资方一听就更没信心了。”制片人看似向她抱怨了这么多，其实重点就在这一句上。 “啊，”纪菀已对这些话产生免疫了，她现在只关心怎么拿到资金，“要筹集资金，一般要怎么做呢？” “找人找关系，想办法跟大款联系呗！”制片人叹一口气，“今天晚上是《龙城迷雾》的庆功会，有很多投资人都会参加，我再去碰碰运气！” 纪菀挂了电话，为这件事皱了眉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七叔叔纪聿衡借钱，但马上又被她否决掉了。她欠下的两百万还没还，又去向他伸手要钱，阿衡不知该以为这个侄女到底多厚的脸皮呢。向父母开口？不行，他们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所生气的……并且，她也不能一辈子都依靠别人。 她得自己想办法。 纪菀坐在新的办公室里沉思了许久，又拨通了制片人的电话，说是想今晚陪他一起去。可是制片人说自己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带不了人。纪菀无奈，想了想只得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康叔叔，我是纪菀……您好，好久不见……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就是今天晚上那个《龙城迷雾》庆功会……是呀，我想去看一看……没有，我不是向冠宇的影迷……呵呵，您也要去的？那我就做您的女伴可以吗？……是我的荣幸才对……呃，这件事，请不要告诉我爸爸mama……好的，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谢，今晚见。” 企宣米朵在一旁听着，有点不可思议，“纪菀，你一个电话就可以去《龙城迷雾》的庆功会了？”《龙城迷雾》是现在最火的商业大片，听说票房首日就过亿了。向冠宇首挑电影大梁，与一线女星许姿上演人鬼情未了。听说这部电影的庆功会请了许多大牌嘉宾，很多人想要拿到邀请函都没有呢！ “嗯，是呀。”纪菀淡淡笑笑，打电话给美容院预约今天下午的时间。 米朵安静地听她打电话，心中对这个奇怪的公司与老板又多了一点猜测。是的，她给自己效力的公司定义为奇怪的公司。因为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还从没看到有人专门为遭总局封杀的年轻艺人成立工作室的。 原以为是傍上了大小姐的小白脸的一对白痴情侣的自娱自乐，但他们认真努力的态度完全不像是玩玩而已。如今这个大小姐居然一个电话就能去参加庆功会，就说明她的背景比她想象的还要雄厚。那为什么她放着大小姐的悠闲日子不做，跑来做这种吃力艰难的事呢？ 纪菀没顾得上猜测米朵的心思，她只懊恼地觉得自己太笨，其实早该这么做了。 张北泽这段时间一直与李天华在一起培养默契，接到了一个电话后，离开李天华的家，去了美容院找纪菀说一件重要的事。 只是李天华的家与美容院是一个东一个西，坐了地铁还要转公交，加上路上塞车，张北泽抵达美容院时，纪菀已经在为晚礼服做最后的调整，准备出发去庆功场地了。 张北泽踏入小厅时，纪菀正从换衣间出来。 头一次看见纪菀盛装打扮的他顿时懵了。 他一直知道纪菀是美丽的，并且重逢后就发现她平添了一丝女人风情。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她能美得这么高贵优雅。 面前的纪菀选择了一条半肩的黑色缎面晚礼服，头发高高盘起，精致的面容，白皙的皮肤，配上颈间的钻石项链，简直就是…… 女神。 张北泽的头脑中只浮出了这两个字，他的脸颊一红，尴尬地撇开视线。 纪菀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是微蹙秀眉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看上去太老气了？”她是想着增加自己的成熟度才选了一条黑色的裙子。 “不……很漂亮。”张北泽又看一眼，差点连话也说不了了。 “是吗？谢谢。”纪菀开心而笑。 这时纪菀租的车子已经到了，纪菀跟他说了两句，提着裙子便往外走。美容院的发型师叫一声小心，张北泽忙上前扶了她的手。 “不要紧，我习惯了。”纪菀对他道一声谢，扬唇笑道。 张北泽注视着她，终于看见了属于她的另一面，美丽且优雅、习惯华服与高跟鞋的千金大小姐。 他将她送到车内，纪菀歉意地道：“张北泽，抱歉，这次不能与你一起去，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堂堂正正地受到邀请。”她似是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脸，然后对他笑笑，让司机开车离去。 张北泽直起身来，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