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一)
幽暗的灯光照在这条林荫小路,这是要出校门的必经之路。在往常,许芙不止一次的感慨,这条小路是学校最美的风光,在这里随便拍一张照片,一定文艺又漂亮。可如今,与刚刚那人声鼎沸的校园舞台相比,此刻这里是那么的幽深寂寥。 许芙脱下高跟鞋,赤着脚奔跑在夜色里,那扬起的白色裙角,如同一道鬼魅的幽灵。 她想起她离开南阳的时候,外婆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送她至门口,挥挥手,不说“再见,再见,”只说“安心,安心。” 于是她便离开了。 只是刚刚那一通电话是怎么了?打来电话的人并非是外婆,而是隔壁的香子婶婶,“草草,你快回来,你外婆摔倒了,可能快不行了。” 想到这里许芙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黄晕的灯光打在树丛里,散落一地斑驳的影子,这一条笔直的大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忽然,背后有车子的声音响起,一道强烈的光打在她身上,寂静的夜里,一声喇叭声格外的响亮。 许芙转过身,一辆黑色的卡宴在她身边停下来。 紧接着是顾城安开了车门,一条长腿轻轻一迈就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她抬头看他,人已经没有舞台上的光彩亮丽的样子,头发散了,衣服乱了,一张小脸都是泪,狼狈的厉害。 许芙看着他,又看到背后的车,仿佛沙漠行走看见绿洲,连连抓着他的衣袖,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能不能,载我去南阳,生病了,我外婆生病,说不行,怎么办,不行了…….” 虽然断断续续,但大概意思他已经了解,顾城安当下拦腰将她抱起放进副驾驶位,只是抱起的时候,他注意到那白嫩的一双足如今已经不像样子,眼眸暗了一暗,面上却都没有说。跟着,他自己也一下子钻进车里,帮她系好安全带以后,一个油门,车子已经驶出好远一断路。 许芙抓着安全带,感觉好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一双唇白的厉害。 顾城安转过头说:“你外婆现在在哪里?” 她想了一会回答:“在镇上的医院。” 顾城安沉思一会儿,接着问:“那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具体怎么样?” “我不知啊,好像摔倒了,我外婆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常年吃药的。”她絮絮叨叨地说,越说越着急,全然没有往日的镇定,一颗心七上八下地,“顾先生,你能不能再开得快一些?” 正开着车的顾城安忽得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许芙你冷静一点,越着急越做不好事情。你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告诉我你外婆之前有什么病?” 他的一双手好像具有什么魔力,许芙总算稍微有些平静,努力想顾城安问的问题。此刻,她脑子里一团糟糕,竟然连外婆什么病都说不出来。 顾城安越发温柔地拍着她的背,缓缓地问:“没事的,你慢慢想,既然已经送去医院,他们会采取方法,你外婆会没事的。” 许芙冷静又冷静,平静下一颗心,努力思考他的问题,想了半天才开口:“是慢性疼痛,她一直有这个病。” 顾城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又腾出来打了一个电话,“昊阳带人去南阳,有个病人,有慢性疼痛,今天摔倒过。” 他的声音低沉又稳重,一下子给人力量,每一件事情都安排的很妥帖。 许芙看着他,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过,她未来要找一个和父亲一样的男人爱她,疼她、宠她。她会在他面前委屈、哭泣,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告诉他,不必孤独地忍着,不必绝望地害怕。现在,这个人就在她身边,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小时的南阳路程顾城安开了半小时就到了。 镇医院门口,车子才刚刚停稳,许芙已经快速地打开车门,赤足跑在冰冷的路面上。 急救室外,红灯闪烁,长长的走廊上,焦急等候的香子婶婶来来回回地踱着脚。一见到许芙,那眉眼才有几分舒展,“草草啊,苦命哟,今儿你外婆估计是去打水来着,我进去的时候瞧见那水桶倒翻在地上,你外婆已经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那后脑勺就磕在你家门前的那口老井上,那血哟,啧啧啧,正当是,我当时都要慌死了。”
她摊开自己的手,“你看看我这手上的血,都是你外婆的。我赶紧叫我家那个一起把你外婆送医院来了,现在里头什么情况,我不晓得啊。但是,草草啊,这医药费婶子都拿出来了,你外婆要有个什么事情,你不好忘记还给婶子的,婶子的小孙子今年要上一年级的。” 许芙连忙点点头,强撑起一个微笑,“婶子,你看我急急忙忙跑出来,身上没有带钱的,我回头保管给你的,你放心好了。你给我说说我外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站在一边的水全叔忙拉过他家的小声嘀咕:“你看看你拉,别人都不要帮忙的,你倒好,把钱贴出去,他们家那里有钱的了,搞得小东不能上学你看你儿子怎么说你。” 许芙抹抹眼泪,呐呐道:“婶子,我会还你钱的,我保证,你先给我说说我外婆怎么样了?” 那水全叔几分隐忍地火气:“还还还,还什么,你家还有什么钱!真当有钱要孝顺怎么不把你外婆接走,三天两头麻烦邻里。”香子婶婶拉拉她家汉子的手。 水全叔有点火:“你拉我做什么,我说错什么?许草草我给你说,你外婆就是无底洞,今天这一跤肯定没的救,我信不过你,你白字黑字写下欠条,才保险。” 许芙站在白色的led灯下,一张脸惨白惨白,她咬着牙,唇都溢出红色的血,木然点头,“应当的,婶婶有没有带笔和纸,我写的。” 香子婶婶似有不忍,但迫于自己男人的压力,到底跑去问护士借来纸笔。 此时,他们背后,沉沉的男音响起,“她外婆住院多少钱,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