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病自医

    本想着回去茶坊继续干活儿，却听到前院儿乱哄哄的闹了起来。

    惠雅蹬蹬蹬的冲到前院儿去，赫然看到连老爷和茶坊里头的师傅、学徒们，十分狼狈的堆在了院子里，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上了泥巴土痕，看起来极为狼狈。

    而他们的身前身后，或是背或是抱，或是搀扶的还有着不少人，远远看去有大有小的，最多的却是形容狼狈的孩子。那些孩子大的也就是**岁，小的不过三四岁，一个个脏兮兮呆愣愣的样子，显然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可怜极了。

    “翠儿……”连老爷怀里头抱着两个小娃娃，往上颠了颠，看着出门来的连夫人，嘴张了张，却只唤了连夫人的闺名。

    连老爷原本出门时候穿着的外袍不见了踪影，身上还有不少泥印子，头发一绺一绺的显然是经过了水，脸上的表情也讪讪的。

    惠雅看着连老爷的样子，一下子就知道他心里头想的是什么了，显然是知道自家的孩子本来就多，不说吃的穿的够不够，却是肯定没有人手带孩子的。连老爷如今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大人孩子回来，会让连夫人为难的。

    “还在这站着干什么，赶紧进屋换衣裳去！虽然是夏天，要是着了凉也不好办呀！”连夫人走下台阶，对着连老爷温和一笑，见他怀里头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衣裳上全都是泥巴也不嫌弃，温柔的从他手里头接过了一个孩子，抱在了怀里头。

    “可怜见儿的，这是吓坏了吧。”连夫人抱着孩子叹息着说道，却并没有撒手，反而是转过身来，对着跑出来看热闹的他们利索的嘱咐道。

    “大妞看好弟弟meimei们，香茉、惠雅带着孩子下去洗漱，洗干净了泥巴换件儿衣裳就出来吃饭，弟妹帮着我把饭菜热上，中午炖了菜蒸了馒头，大家多吃点儿，管够！”

    原本带着孩子们回来，惴惴不安的连老爷，还有茶坊和盖房子的师傅和学徒们，听了连夫人说这话，心里头都有了底儿似的，脸上也带了笑。

    连夫人不说的时候众人还不觉得饿，一说吃饭，包括连老爷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个个动作利索的回屋更衣洗漱，纷纷期待起午饭的炖菜和馒头来。

    茶坊的师傅和学徒们都应声离去了，香茉、惠雅还有大花他们却跟着连夫人留了下来，看着一脸呆滞的大人和孩子们，还有面上已经松缓了很多的连老爷。

    “老爷，你先回去洗漱换衣裳，忙了这么久再着凉，身子会受不住的。”连夫人看着连老爷的样子，连声催促道。

    “那他们……”连老爷虽然心中知道自己前脚走了，连夫人也不会后脚就把这些孩子扔出去的，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毕竟自己给媳妇儿找了这么大一堆的麻烦。

    “没事儿，有我呢！”连夫人对着连老爷笑笑，伸出手来把他推进屋子去了。

    惠雅回过头看着被留在院子里头的孩子们，大大小小的一共有七个，还有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身上裹着的是连家茶坊学徒或者师傅们的衣裳，一个个面有菜色的样子，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连夫人送走了连老爷，回头看到这些大的大小的小，心中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青山可真是给自己找了好多的活儿呀。

    “敢问这位大娘，您是柴大娘么？”连夫人虽然心中想的很多，面上却一点儿也不显，径自走到那四十来岁的妇人跟前问道。

    “啊？你怎么知道？”那妇人面色蜡黄身上枯瘦，露在外头的手粗糙得紧，显然是做活儿做的极多的。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中猛地迸射出神采来，急急的上前问道，“夫人，是不是我们家进儿也在这儿？进儿没事儿吧？”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激动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妇人刚说了没几句话，身子便是一软，靠着连夫人斜斜的就要倒下去。

    连夫人手疾眼快的把这妇人给拉住了，看着她嘴唇微动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知道她是担心着柴进的情况，虽然感受到了柴大娘身上不寻常的热度，却也不耽搁的径自说了出来，“柴大娘，你放心，柴进现在好好的呢，就在茶坊后院儿住着呢，已经喝了药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原本柴大娘平日里头就十分的辛苦，再加上这接连的大雨淋了雨受了惊吓，柴进又掉进了水里头没了踪影，这柴大娘的身子就已经是亏得不行，发起高烧来了。

    如今听到柴进没事儿，柴大娘心里头的那根弦儿一松，这身子就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挂在冲过来帮忙的香茉和大花的身上。在连夫人的指挥下，柴大娘被连着柴进的妹子，一起送到了茶坊后院儿去了。

    然后这院子里头，就只剩下连夫人、惠雅还有剩下的六个孩子了。

    惠雅看着这些泥球儿一样的孩子，只觉得心里头满满的都是怜惜。跟着连夫人一起，把这六个孩子领进了屋子里头，先帮他们简单的洗了手脸，一人分了一碗儿热气腾腾的大米粥，等他们喝完了以后，才把刚才准备好的旧衣裳带着，把他们领到了正屋后头的澡间儿里头。

    看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其中还有三四岁的，就衣衫褴褛的未来渺茫。脱了衣裳以后竟都是瘦小伶仃的样子，肋骨根根分明的样子，惠雅的心中就更酸了。

    惠雅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嫡亲小姐，却步步坎坷时时艰难，虽然面上从来不说，心里头却不能不怨。这么多年的日积月累下来，虽说不是心上的伤口，却也仿佛是个脓包一样，轻轻碰一碰就痛的不行。

    氤氲的水汽之中，挽着袖子帮着这些小孩子洗澡，看着她们瘦弱的手臂，呆滞的脸庞还有茫然的眼神，惠雅觉得自己心中原本蒙得厚厚的积怨，竟是一下子碎落了。

    缠绕着惠雅多年的心病，竟是在这一刻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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