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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回 三清殿喋血

    第三百七十二回

    垂星,便是最后要坠落于人间的星辰。

    至于它能给天下带来什么影响,不是宁封子能够预计的。

    虽然他通晓朝代的更迭变迁,然而细微到人事上头,就琢磨不透彻了。

    宁封子长长叹息一声道:“过去她带去的是震惊朝野的巫蛊之祸,未来她带去的也会是一场大患吗?”

    秦溪当然从史书遗册上听说过汉代有名的宫变名称,眼眸一惊想要问问宁封子,这和招摇星有什么关联。但是他一拂衣摆便消失在了呼迎亭,让她无迹可寻。

    秦溪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慌乱,一口气喝完那杯味道回甘的茶汤,匆匆下山去找明离。

    茶壶杯子和两坛子竹叶酒相伴于小几,没人看管,几日之后渐渐落了层灰。

    ……

    长安崇化坊西华观,三清殿内。

    一蓬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苍白色的蒲团上,触目惊心地惹人不由得胆寒。

    秦英单手握住刀身,生生没让他再近前一步,血从五指间淋漓泻下,她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减退:“你如今还能否一刀杀了我?”

    “最毒妇人心。”他左手捂着侧腰,深知自己只要再动一下,身后那人的剑就能毫不犹豫地捅个对穿。

    “无毒不丈夫。”她朝隐没在暗处的那个玄衣之人颔首,示意他抽剑闪避,等侯君集的伤处再度绽开一蓬血,冷冷注视着他道,“过去一年你坑害我的次数不少,这一剑就刚好两清了。你我不共戴天,势必不能两立。侯大人下次私底见我,记得小心暗桩在侧。”

    侯君集慢慢地垂下了横刀刀柄,属于秦英的血从浅浅的槽沟不住流淌,余力灌于刀身,猛地抽拔出来,刀身嗡鸣一声:“你向来不会让我觉得无趣。”

    秦英整个手掌被割开,伤口已经见骨,她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站在原地目送他扶着侧腰离开,在他步出三清殿的那一刻低声道:“这是我第一次伤你,从今以后不死不休。”

    等三清殿的两扇门依次被夜风吹闭,那人施施然地现出身形,走向秦英幽幽说道:“以你的眼力可以勉强躲过那一击,却为何不打算避开?”

    秦英刚才腾身站起,用尽全身气力抓着刀身,如今威胁不在,她一下子就感觉腿软了,跪坐在身后的蒲团,拍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喘息。

    等看清那人的面孔心中算盘拨了两拨,才垂下眼帘道:“——我想看看太子殿下派过来盯梢的是谁人。”

    那人好像很是惊讶,瞧着她的琥珀色眸子露出些微光。随即他微笑起来,俯身蹲在秦英身前,撕了自己的一截衣摆,给她草草包扎了手掌道:“秦大人看过以后可是满意?”

    秦英在异族美·色当前难得没被迷惑,镇静地由他捏着自己的手,道:“你和殿下的关系很好吧。”

    “何来此言?”他包扎好秦英的伤,起身微微退一步,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

    她忍住因失血过多而引来的寒颤淡淡道:“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不是友人便是敌人。”

    那人将自己借的挂壁之剑还给秦英,毫不流连地起身,将自己隐藏在三清塑像的影子之下,本来不想说的话,在没有防备的时候顺便提了提:“如今为他驱使,以后是敌是友,那可说不准了。”

    陌生人之间有时更能倾心交言,因为不确定何时再度见到对方。彼此的世界不同,抓了把柄也无法背叛。

    秦英动了动受伤的右手,发觉五指都是麻木的,虎口有种彻骨的撕裂感,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豆大的汗从颊边落下来。撑着灵台清明不灭,她努力记住他那白得不似异族的面孔问:“你是谁?”

    “我是纥干承基,不要把我和殿下的名字混淆了哦。”他一个纵起便上了彩绘之梁,靠着朱漆广柱坐在阴影处,吊儿郎当地悬着条腿,cao着怪腔怪调的官话戏谑道。

    她默默念叨这个名字,眼底渐渐浮现出无法分辨的幻象。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一头栽进血泊里昏过去,撇撇嘴深感乏味。本来以为她空手接白刃有多强悍呢,没想到只是个纸糊的大虫。

    三清殿外,侯君集用斗篷遮盖了伤处,板着严肃刚毅的面孔问手下,观中的事情办妥当了没有,听到肯定的答复便欺身上了马。刑部侍郎向他人做了个撤的手势,双腿夹了马腹,紧紧跟住上司。

    淡淡的血腥味儿从三清殿弥散开来。云被清凉夜风吹乱,皎洁的月光被割成条条柳絮轻轻摇摆。

    ……

    第二天秦英顶着高烧,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持了竹板,看着道人们在三清殿闭关。

    大殿里两滩血迹还有染血蒲团,已经被广平道人在黎明前处理掉了。

    道人们有些奇怪观主身上不进庖厨,还带着杀生的血味,又看秦英的右手总是缩在袖子里,都猜观主是受伤了,但他们看秦英的脸色很是不好也不敢去问。

    昨天吃过晚饭,他们都被她早早打发到厢房睡觉。根本不知西华观被围守,还有几个持刀者潜进来做了手脚。

    李道宗上午开完两个朝会,如约到西华观继续查案。只是看了一眼便发现她的不对劲。他清楚地记得昨天秦英对自己行的是郎君礼,右手在外左手在内,今天却是反了过来。

    在两个人坐在后院厢房分析案情时,他忽然问起秦英,西华观有无出事。

    “没。”她看李道宗一直注视着自己不曾露出的右手,便十分不自在地将手背在身后,还画蛇添足地补充道,“用菜刀时无意割伤了手。”

    “你把手当成羊骨头切了?”李道宗伸了胳膊执了她的袖子,撩开那玄布包裹成粽子的手,放在眼前挑眉道,也没想听她别扭地解释,把自己怀里的金创药拿出来,搁在她受伤的右手旁,“在缝针前后各抹一次,之后一天抹一次,别偷懒。”

    十天之后道人们的修为都突飞猛进,秦英自己给自己缝了针,取绷带拆桑线,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只是五指不如过去灵便,近期拿不得笔写不得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