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寻他
方见南最终还是在张府住了下来,依她的性子,在张暨白那般态度之下,是绝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她以为张暨白知道居留山一事隐情,方子孝身亡牵扯重大,他不想与当朝权贵对立,所以见她拿来聘书便想死不认账。可是张暨白接到贺贴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方见南再流落在外,这让她摸不清楚张暨白的用意,她性子执拗,去意坚决,后来张暨白抬出三从一说,父亲身亡,兄长又不知所踪,聘书即在,那么方见南理所应当留在张府听从他安排,这才勉强将方见南留住。 其实这聘书上张暨白的手签的确是白引凤伪造的,只是每当方见南回想起白引凤,她就越发不相信她被白引凤骗了,即使白引凤的到来让她接二连三的历经命运的波折,世上难以解释的力量还有新奇之事让她应接不暇,自幼心向往之的四海游历生活竟然这样充满挑战,方见南还是如稗草吸允狂风暴雨般全盘接纳了下来。此刻令她担忧的还是白引凤的安危,难道在通往张家的路上白引凤也被害了,而张暨白和自己一样事先不知道婚约的事,可那手签明明早就存在,这又解释不通…… 张暨白根本不认识白引凤,但他识得昆山玉,何况方见南背后还有晋王这位大人物在,如果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误会,自己逞一时之气,张家百年清誉折损不说,晋王与太子相争,江山属谁未知,张氏长宁一脉不求闻达,但求不要惹来灭门之祸。张暨白将方见南留在府上安顿后再细细盘查。 月夜风高,张府大宅里幽静得很,入府几日来张暨白对她疏淡得很,府里下人们看待方见南也勉强算是礼数周全而已,方见南本不欲久留,也不在意这些。倒是卯月对方见南起居饮食妥贴至极,一副掌家夫人的做派,张暨白故意夜夜留在卯月房中过夜,方见南对此视若罔闻。日子就这样过了半月。 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 高明曜云门,远景灼寒素。 昂昂累世士,结根在所固。 吕望老匹夫,苟为因世故。 管仲小囚臣,独能建功祚。 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 这诗方子孝吟唱了多年,酒后常常歌唱借以遣怀。如今夜里愈发幽静,蝉鸣蛙叫经久未闻让方见南很不习惯,想起居留山的美好时光一去不返,方见南这才明白她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时间里肆意挥霍里多少幸福。眼前深宅大院里连草树都修剪得规规矩矩,精美和细致见的惯了,反倒没有居留山的生机勃发恣意之美。与居留山相比,张府才是真正束缚她的枷锁。 她自幼不曾有什么首饰,开心时便折下几朵鲜花插在发间。现在的她抚着昆山玉,对着油灯光,昆山玉形如圆月,边缘色泽水润剔透而越到中间越是如雪的白,剔透与白雪之间并无明显过渡,不过中央那层白雪往四周引申着几丝白须,看上去好似个厚厚的雪片嵌在透明的玉壳子里。这几天她将昆山玉贴身戴在身上,都说人玉相养,她确实感觉内心笃定,不再被血海深仇逼紧自己内心,每日精神爽朗,多年来苦夏的症状缓解了太多太多,也不知是不是这昆山玉的功效。 方见南又想起来自己眼下处境,张暨白与自己像是竹叶青与高粱红,注定难以相互调和。想起自己初初动心的明明是白引凤,而张暨白看来早与与卯月情投意合,自己的存在好生尴尬。想着想着,面对困居深宅生活的窘境,带着对白引凤的牵挂,不知不觉间,看玉的眼神变得迷离,手中昆山玉微光隐隐,方见南正要沉沉睡去……
半盏茶的功夫就进入了梦中,方见南站在一棵青皮大梧桐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依偎在树旁,看不清楚他的面目,残破衣衫依稀可见军服的纹样,想来定是搬师还朝的士兵。方见南低头见自己手中跨篮里有些馒头,知道这男子饿极了,便把馒头全给了他,天上飘来雪花,想必男子身上寒冷,方见南又脱下身上的斗篷盖在那人身上,随即一阵强烈的光照过来,落在树下的自己和那男子身上,浑身暖暖的,那光发出的热量仿佛能照透身子直达内心深处… 转既她又来到一个广阔的高台前,周围空旷无际,高台中央有六道彩色光柱闪耀着各色光芒,那光柱旁边有好几个仙气缭绕的人影,看不明晰面貌,她身边站着一个翩然公子,那俊朗的面庞恍若天人,不过与他的气质不相配的眼神中有很深的烦忧,化不开的愁绪压在眉间,他直直盯着自己,几次欲言又止。而梦中的方见南觉得自己被支配了般,飞奔向远远的一个大大的漩涡之中,就要进入黑色玄洞的那一霎,她回头见到那男子也追着她飞了过来,向她伸出手,却落在距她一尺外不再向前。而她离那黑色玄洞太近,立刻只觉身体更加飘飞,被那黑色玄洞牢牢吸住了般,随着玄洞的暗涌不住翻滚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