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尘埃落定
白引凤仔细端详着皱着眉头的方子孝，字字清晰的快速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婚姻大事本该由张家长辈亲临贵府求亲，方显诚意。可是张家二老近年双双亡故，张公子重孝在身，又要守业持家，所以怠慢了亲事，晚辈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替张公子求亲，二来为他未能亲自前来拜见，向伯父赔罪，还望方伯父多多体谅。”说完白引凤又是一揖。 也许是出于第一印象里的好感，也许立于眼前的真实感，方子孝和方见南对他卸下了本就不深的防备，并不多加怀疑。白引凤见方子孝脸上神情开始有变，似是天神交战，想来是方子孝意志坚定，只好一面等待方子孝身上的幻思丹药力完全发作，一面继续说服方子孝答应婚事，又道： “张家伯父生前与家父相交极好，张家如今的情境……暨白的终身大事家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他老人家愿意出面代行三书六礼，维护两家婚事仪范周全。方伯父若是肯允了这门亲事，张白两家于情于理定不教方小姐受半点委屈。” 白引凤说话的语速有些快，没有唐突冒犯之词，却透露着那么点不容拒绝的味道，措辞与情态上通情达理，声音依旧好听得很，所谓不卑不亢大抵如此。 方见南就算再抗拒，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之命，她不好亲自出面拒绝。在很大的不安与抗拒下，她琢磨着如何退掉这桩婚事，她想给父亲使眼色，无奈方子孝眼神迷离着只顾着和白引凤说话:“如此一来，倒是成全了一桩美好姻缘呐！” 白引凤见方子孝已然被说动，立即回应:“在下得见方小姐芳姿，与张家公子实乃佳偶天成，若伯父成全，才子佳人定能传为一时佳话。” “父亲！您还没问过女儿的意思啊！”方见南听父亲的言辞竟然没有谢绝之意，不得不出声尽力挽回。白引凤立即以灵力定住方见南，她呆站在原地再无生息。 “如此甚好，甚好！”方子孝含笑说道，白引凤见时机已到，取出三封聘书，在方子孝面前的书桌上齐齐铺展开来，仔细看去，张白两家早在聘书的主婚和聘娶处加了手签和家族印信，白引凤此行就是说服方子孝答应婚事签下聘书，一应事物自然准备的细致齐全。 “既然两家早有婚约，劳烦伯父签下这聘书，张家也好早早的依礼问名、纳吉。”话毕白引凤以手轻推方子孝后背，然后顺势在方子孝左臂微微做一个牵引，方子孝如孩童般听话，落笔签了三份聘书，其中两封聘书刚刚签好就随风飘起飞入白引凤手中，他吹了吹，墨迹立即干透，收入袖中，从方子孝答应婚事到签完聘书，白引凤几番动作行云流水，甚是干净爽利。 方见南清醒来时，见到留下的一封聘书在那桌上，聘书上赫然三处鲜明的落款已将自己后半生尘埃落定。“父亲！这可是聘书啊！”方见南不由得惊诧道。可是方子孝却依旧当她是虚无。 白引凤又掏出一精致锦盒双手递上给方子孝，“此玉乃太祖皇帝御赐，晚辈临行前，家父交代说，方伯父坚守忠孝气节，长宁张家也系出名门，唯有以此玉为信，方配得上两家今日之美事。” 方子孝接过锦盒打开，惊讶道：“玉石俱焚，烈于猛火。昆山玉！” “正是。”白引凤答道，眼睛却注视着被他俩晾在一旁的方见南，“此番绸缪皆是为了应对玄荒大劫，待到真相大白，你自然不会怪我的。”白引凤内心暗暗道。 方子孝只微微端详了一阵昆山玉，好似十分震惊，整个身子都停顿了，随即马上又换了副神色，笑着向白引凤点了点头。方见南尚未感觉到父亲眼神里还隐藏着些无法琢磨的隐秘。明明被震动到了，方子孝对这稀罕物件却并不在意似的，随手就将昆山玉递给了方见南。 接过昆山玉，想到自己的下半生果然难以随心所愿，人生的痛苦不只是承担选择错误的代价，有时，没有选择的权利是一种甚于尝试苦果的折磨。方见南眼眶一红，内心的不甘化作一声呼喊“父亲！……” 这一声呼唤蕴含的意义太重，哽咽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个字。依当朝律例，两家签下聘书，既是达成嫁娶契约，男方若是不予悔婚，女方以任何原因不嫁都是犯法，与贼盗、抢劫、诈骗等劣行并入重罪判罚。这意味着她的未来牢牢的与张暨白锁在了一起。 方见南望向白引凤，初见他时，只觉他甚是让人着迷，万万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她这样应接不暇。而白引凤也不约而同的面对着她，回敬了一个颇让她心安的微笑。好像害怕那笑容有毒，她低下头来不再看他，想到老父愈发年迈，依着方子孝不拘小节的作风，生活起居等琐事独自难以料理。兄长方东篱虽年轻力健，可也尚未婚娶，男儿本性始终少了女儿家体己的细致，照顾父亲总归是不妥贴。自己即将远嫁，家里两个不上心的教她如何放心的下？ “父亲，您怎的这么快就答应了？”心念至此，再也顾不得什么女儿仪容。泪水决堤般在白皙的脸庞奔流不止。 “南儿还舍不得您哪！”方见南心里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见女儿落泪，方子孝只是暗暗叹气，几次欲言又止，关于那件隐秘，他始终缄默不语。幻思丹的迷魂药力已经失效，恢复了理智的他此时颇为伤感。有道是父女情深，他何尝能够例外呢？只是见了昆山玉后，多年来在这居留山守望的使命已经在召唤一般，短期内情形将会急转直下，于公于私都不容得他将方见南再留在身边。既然白引凤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了聘书，在一切产生巨变之前嫁到长宁张家，或许是对方见南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