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个小草人一声声再见
张奔转头望去。 青衫瘦马，英俊容颜。 虽然变化不小，但是那眉目间，却依然熟悉如初。 那份熟悉，张奔就算是曾经醉眼朦胧都认得，更别提如今他娘的这么清醒了。 “叶欢！” 张奔只是一愣便回过神来，放下大弓之后，小跑了过来。 一过来便是一拳朝着叶欢的胸口轰出。 叶欢也不运气血，任由那力量不小的一拳轰来，他却是以更快的速度挥出了一拳。 先发后至。 后发先至。 两声闷响同时起伏。 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张奔大笑道：“叶欢，真是你小子啊，怎么有空来看我？” 说完还不忘对着远处大喊道：“小雅，你看谁来了，你欢哥哥来看你了。” 周围的一些村民听说是叶欢，也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看着每个人发自内心的纯朴笑容，叶欢一直紧绷着的心，终是松了松，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真诚微笑。 “欢哥哥？在哪在哪呢？” 一个小女孩从屋内跑了出来，一看到叶欢，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猛地跑过来抱住了叶欢，开心地笑道：“欢哥哥，你终于来看小雅了。” 说完还一摸鼻子，一脸可爱地说：“欢哥哥你看，小雅不是鼻涕虫了。” 叶欢爱怜地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笑道：“嗯，我们小雅长大了呢。” 小丫头今年也不过七岁，听到叶欢说她长大了，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错啊，都成为猎手了。”叶欢转头对张奔说道。 张奔一脸自豪，笑道：“这叫什么话，以兄弟我的本事，成为猎手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丫头嘟了嘟小嘴，道：“奔哥哥可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猎手哟。” 叶欢微笑，然后看了看张奔那布满茧子的手，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张奔见到叶欢的目光停留，自然知晓其所想，点了点头，说道：“你教我的那套拳法，我一直有在练呢。” 叶欢漫不经心地问道：“几响了？” 张奔一脸羞愧，小声应道：“七响。” 闻言，叶欢的目光一凝，有着一抹诧异一闪而逝。 他曾经教过张奔一套拳法，炮仗拳。 炮仗拳乃是地球一拳法宗师晚年所创，但却惜败在初出江湖的叶欢手中，心灰意冷，放下了这一绝学归隐山林。 炮仗十响，一响便是一重天。 以叶欢的估算，在这个世界，若是不能凝聚武锁，十响的威力大概也就相当于气海二重天。 这在武者的世界里并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凡俗，却已是拔尖。 而张奔学这炮仗拳不过一年多，竟是已有七响，资质已经极其惊艳了。 炮仗拳化繁为简，举手投足间，皆有大气象。 看张奔那羞愧的神情，想必是以为这简单的拳法练了一年才不过七响，速度有些缓慢。 叶欢也不道破，只是平静地点头道：“不错。” 时近黄昏，红霞漫天，将袅袅炊烟渲染得如梦似幻。 “大奔，我这次来是想和你们道别的。”叶欢说出了来意。 张奔眉头一皱：“去哪？” 小丫头亦是目中笑意收敛而去。 叶欢拍了拍张奔的肩膀，说道：“去万里外的星空山。”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张奔沉默。 千里外他都未曾去过，更何况万里，而这星空山，他更是闻所未闻。 但是这健壮的少年却是点了点头，道：“有空回来看看。” 叶欢抿了抿嘴，脸上看不出表情。 一旁的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睛扑闪，望着云蒸霞蔚的天尽头，道：“欢哥哥，万里要走多久啊？” 叶欢摸了摸她的脑袋，亦抬头看向了远方：“走啊走啊，总会到的。”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撒开脚丫子跑去一边，然后坐在草地上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 张奔咧嘴笑了笑，道：“留下来吃顿便饭。” 叶欢明白此地一别，不知几时能聚，也不拒绝，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张奔家吃过晚饭后，张奔拎来两大坛酒，两兄弟便举坛痛饮，诉说着这些年的遭遇见识。 多是叶欢在说，张奔在听。 说到一些有趣之事时，两人哈哈大笑，纵饮甚欢。 到了最后，酒坛都空了，两人一身酒气，相对无言。 秋风送爽，拂动衣衫。 “走了？” “走了。” “送你？” “不用，兄弟我受不了那些缠绵矫情。” “我他娘说的是目送。” “心照。” “走吧，记得混个人模人样回来，别让兄弟看不起你。” “嗯，你努力成为猎头，我陪你喝三天三夜。” “那时候你回来？” “难说。” “我尽快。” 叶欢不再说话，转身牵瘦马，缓缓而行，青衫被秋风荡起，随风猎猎。 就在这时，一个小不点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小丫头双手背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走近。 叶欢装作不知，随后猛一转身，倒是把小丫头吓一大跳，随后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身后藏什么呢？”叶欢笑眯眯地道。 小丫头被拆穿，红彤彤的小脸泛起一丝嫣红，而后从身后拿出了一物。 一个小草人。 一个编的用心却有些粗糙的小草人。 小草人有着两个小辫子，有着一双大眼睛。 小草人身上有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小字：张小雅。 叶欢捏了捏丫头的可爱小鼻子，笑道：“送我的？” 小丫头点了点小脑袋，然后说道：“娘教给我编的，字也是娘教的，编了好久呢。” 她看了看叶欢，大眼睛扑闪，问道：“欢哥哥，你喜欢么？” 叶欢接过小草人，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夜风轻抚，月色迷人。 “欢哥哥，我陪你走去村口吧。” “嗯。” “欢哥哥，你说等小雅长大了，会长得和娘亲一样漂亮么？” “会的，小雅以后会是一个大美人。” “那会不会有很多人喜欢小雅，很多人保护小雅，那样就不会有人欺负小雅了。” “是的呀，小雅心地这么善良，谁敢欺负小雅啊？” “那要是有人欺负小雅呢？” “那欢哥哥就揍他们。” “嘿嘿……” “欢哥哥，你说万里有多远？” “不远，等欢哥哥学会飞了，一下子就到了，到时候就回来带你去玩。” “真的啊？” “真的。” “可是娘亲说小雅这辈子都不会走去万里那么远呢。欢哥哥，你手上的小草人就是小雅哟，你可别弄丢了，你就带着小草人代替小雅去看一看万里之外的世界吧。” “嗯，欢哥哥随身带着。” “嘿嘿……” 村口静谧，灯笼微光。 “小雅回去吧。”叶欢捏了捏小丫头的琼鼻，笑道。 小丫头点了点头，转身边跑边挥着小手，夜风里依稀能够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欢哥哥再见。” 叶欢缓缓转身。 一袭青衫骑瘦马，一骑绝尘。 风中仍有酒香。 风中仍有挥手。 风中仍有再见。 诉不尽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