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后的心愿
在辛劳了一天的村民们睡去之后，桑溪村便变得十分静谧，除了虫鸣就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仲夏时节，正是合欢花将谢未谢的时候。村长家的那棵不知几百年的老合欢也是如此。 一阵风动，开过了的粉色合欢便从树冠上飘飘扬扬的落了下来，在比别处明亮又柔和的月光洒照下，这场景实在浪漫至极。 风停后，暖阳三人的身影出现在村长家小小的院子里。 合欢落地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已经熄了灯的窗户外，向里面张望着。明亮的月光照进屋里，为她照清了床上睡着的一对夫妇。她透明的身体轻易便穿透了墙壁，来到了床边细细端详起他们来。 老村长和他曾经美貌的妻子比之三年前都要老了太多，头发几乎都是银白色的了，额头的皱纹深如沟壑，尤其是眉间，就算进入安静的睡眠也还是紧紧扭成了一个疙瘩。他们的皮肤也变得干枯，露在被子外面的身体瘦的不像话，几乎要皮包骨头。 只不过三年不见，合欢摸上他们像老了三十岁的面颊，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问着自己，她的父母养她长大，可她最后回报的是什么，竟只是让两个白发人送她这个黑发人吗？ “爹，娘，女儿不孝，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您二老了···原谅女儿···你们一定要原谅我···” 她纵情的哭着，一如当年送走萧坤的夜晚，在她至亲的父母面前，她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哀痛，展现出近乎于任性的懦弱。 院子中，暖阳听着她的哭声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但同时嘴角也挂上了安慰的笑意。 九思拥她入怀，轻声道：“她的父母会长命百岁。” 暖阳点点头，而后低声说，“师傅···原来合欢还是幸福的···” “嗯？” “她心里还有爱着的人，她自己也被她的父母爱着啊···” 九思轻轻地笑了，无双的容颜望向暖阳时带着宠溺与疼惜，赞同的点了点头。 凡人贪念虽大，但其实也很容易被满足，他们还能爱人便不会绝望，知道还被人爱着就不会感到孤单。 安静了一会儿，他们身后的合欢树突然有了动静。两人同时转身去看，就见月光下一个女子的身影正从合欢树干里慢慢出现。 暖阳以前在昆仑山巅的时候每天都会见到类似的画面，因此第一时间便明了此刻出现的女子正是这老合欢树孕育出的精灵。 只是这精灵比她以往见的个头都要大一些，几乎与正常人一般了。 粉衣粉发的美丽精灵扇动着身后半透明的翅膀缓缓飞到两人面前，粉色的双眸疑惑的看了一眼暖阳后，转而对着九思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已经成神？”感受到她不同于一般精灵的高洁气息，九思有些诧异的问道。 精灵立即开心地点头，甜美的声音传来，竟像极了合欢的嗓音，“是的仙人，我已在两百年前渡劫成功，现在是这桑桥镇的土地神。” 暖阳瞪眼，怎么感觉这两人是认识的？ “很好，这桑桥镇在你的管理下不错，尤其是桑溪村，风景很优美，没有一丝妖物的气息。”九思淡淡开口，难得的夸人。 精灵听了更加开心了，身后一对小翅膀扇得飞快，在她身形上下移动间出现一片粉色的荧光。 暖阳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荧光果然是精灵散出的灵力。 精灵看她毫无困难的吸收了自己不小心散发出的灵力光子，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在若有所思地看了九思一眼后皱起了秀气的眉头。不过一会儿后，她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暖阳的目光变得热情起来。 “暖阳大人！可是你···”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九思抬手一袖子扫回了合欢树干中，只留着尾音还在暖阳耳边回荡。 暖阳眼角抽搐了一下，“师傅，她怎么认识我···” “咳，精灵这个时间跑离树体对自身损耗很大。”九思转了视线，轻咳一声后转移话题道。 “可是她不是已经成神了吗，离开树体还会有影响吗？”某小白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精灵成神与其他种族不同，他们一般不能飞升，最终只能成为当地的土地或者山神，就是因为他们自身不能脱离本体。除非他们一开始便是用本体修炼，可那种便不能被称为精灵而是妖精了。” 虽然精灵成神之后离开本体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九思还是一本正经的对暖阳胡说着。 暖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忘了之前想问为什么那精灵会认得自己的问题。 之后不久，合欢也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脸上尚还带着泪痕，只是双眸里已然洒脱。 九思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心中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执念，所以对她说道：“心愿已了，去往转生吧。” 合欢微笑着点头，在对着暖阳两人感谢地一拜后，她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落月殿中，原本等待在此的拘魂使感知到合欢的气息，立刻整好了身形站得笔直。在看到只有她一人回来时，两人毫不犹豫地为她套上了锁链，扯着她进了空中那道还开启着的门户。 在他们进入后，那道门也慢慢扭曲成一开始的漩涡，而后消失不见。 仍旧停留在小院子里的暖阳，在合欢自己离去之后，疑惑道：“师傅，我们不去送她吗？” “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她已经了了红尘，自会跟着拘魂二使前去转生。”九思解释道。 而后他目光转向屋内，一丝怜悯从眼睛深处浮现又隐了去。 他抬手，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光从他的指尖飞出，在飞入窗户后分为两缕分别进了村长与他妻子的额头中。 “忘了吧···”一声轻叹自九思口中发出，似呢喃给自己听，声音极小。 在做完这件事情后，九思才抱住暖阳回了落月殿，而此时，殿内已经谁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