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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出殡

    第二十章出殡

    慧香眼泪更是止不住,看看大孟,原本有千言万语这时候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管叹息着说:“大大说你是个好后生,能吃得苦,人也伶俐,就是性格倔点儿。让我们别断了跟你走往,也别说什么掌柜的学徒啥的,就当是普通亲戚也行,当个邻居也行。”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大梦,酸酸地说道:“恐怕往后,你孟孝堂是看不上我们家,也不愿意跟我们往来了。”

    “这说地是啥话么!”大孟一听立刻挒了面,“这不是骂人咧?我孟孝堂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唻?”他生气地瞪大了本来不大的眼睛,眉头挽了一个大疙瘩:“掌柜对俄有恩,俄记得好,一辈子都记得。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日后有用得着俄的地方,只管言语,说个‘不’字俄不姓孟!”

    “不用不用!”慧香急红了脸想捂住他的嘴,可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可不许胡说!你有心就行!”说着又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心里知道自己和大孟是不可能了,可面对着被父母议论过婚事的男人,心里总是有些怪异。她在心里摇摇头,自己可是念过中学的女子,不比那些不识字的女人们,现如今国家解放了,正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不能在这些儿女情长上面浪费时间!干革命只争朝夕!

    想到这里,慧香坚定地捋了捋头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大孟:“大孟,记不记得我大大的恩不要紧,一定要在矿上好好干!国家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可不能掉队啊!”

    大孟点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刚才还一脸羞涩的慧香,这时候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扭头倔倔地迈着大步走了。“女子大了,不知道一天想啥。”大孟挠挠头心里嘀咕。虽然自己也知道掌柜的曾经有过撮合的意思,但他从来没有真的当成一回事,而且慧香总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说心底话,还真是不想娶她做媳妇。他又想到自己的媳妇,嘴角一笑,那个小小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和火气,整日里东想西想,却是个做事麻利的人。

    这一晚上喧喧闹闹,按着规矩烧了三次纸,女婿抬着猪头,老儿子扛着幡儿杆到街上叫魂走了一大圈,麻将也推倒八圈又八圈,鼓匠吹得也没力气了,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天眼看就亮了。

    “起哇!到时辰啦!”院里院外的人呼啦啦都起来了,个个把自己的孝衣整了整,把麻又往紧系了系。就听见二宅先生在哪里喊了一句:“属羊的,属兔的,七月生人回避!”人群里有几个人立刻转过身走到外面寻了个旮旯背过身站了。

    “起灵!”一声高亢的吆喝,“啪”地一声这几日烧纸用的瓦盆在灵前被肖掌柜儿子用力摔成了好几瓣儿,几个大后生喊着号子把棺材抬了起来,女人们跟着立刻放声大哭起来,后面磕头的按着辈分排成几排,按着礼数磕过头,送葬的大队伍就跟着棺材朝巷子外面走出去了。

    肖掌柜家的坟地离着城也有五六里,若是家里还殷实,也该把棺材抬出城门,现如今病了快二年,钱也花了不少,肖婶主张也就把棺材抬出巷子就抬上大车,拉着去坟地。

    孟二哥主动揽下这营生,一早早就在巷口停了车,连马头上,他还给栓了一朵大白花,一边绾还一边跟马说:“肖掌柜可是个好人,你今天可给哥挺事点!咱们顺顺把肖掌柜送走了,哥回去给你上一顿细料,咱们吃它一顿麻生!”那马好像听懂了一样,点着头“咴咴”地叫了两声。孟二哥高兴地摸摸马头,说:“就知道你是个好后生!”

    看着棺材被抬了出来,孟二哥赶快又检查了一遍,把车驾好,就等着放置妥当了起行。几个后生家稳稳地将棺材放在大车上,也跟着坐在旁边护着。肖婶和女儿们一同上了另一辆车,收拾齐备,两辆车一起赶着朝清远门去了。

    大孟没有跟着去坟地,倒不是媳妇拦着不让去,他自己想着这刚结过婚的热身子,去那地方怕不好,总是早早生了儿子传了香火才对。像肖掌柜这样,快五十才得了一个儿子,这办丧事还得请亲家六人来帮忙抬棺材,打幡的人都站不稳,这家,到底还是没撑住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家里走去。两家离着其实也不算远,走了没有一刻钟就回去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翠娥大惊小怪的叫声:“可别进来,等等着!”说着话她就从屋里冲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大掸子,噼里啪啦在大孟身上抽打了一气,还一把拽下大孟手臂上的白布,口里厉声道:“你又不是肖家的人,戴的哪门子孝?还是没当成上门女婿后悔了?我告诉你,后悔也迟了!赶紧把这身上的晦气打一打,一会儿回矿上呢,还是能在家歇半天?”

    大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还真是能胡思乱想,接过她手里的掸子自己拍打起来:“躺一躺就回去,这几天开足马力生产唻!每天局里头都来人催唻!”

    “局里头?啥是局里头?”翠娥不解地问,以前只听说过矿长经理,这“局”又是个啥?

    “现在成立矿务局唻,两道沟十来个矿都归国家管唻!往后咱也是国家工人唻!”大孟笑着说,翠娥这才换了笑脸,喜笑颜开地拍着他的肩膀:“能给涨些工钱不?”

    “咱都是国家的工人唻,国家还能饿了咱?你就等着享福哇!”大孟说笑着走进屋里,脱了外衣就上炕躺上了。

    翠娥听了好消息,原本还有些不大痛快现在却喜滋滋地看着自家男人,欢欢喜喜地收拾屋子准备午饭了。孟大娘也听到了儿子的话,可她心里泛起了嘀咕:以前只听过当官的吃皇粮,还没听过国家工人这一说,不知道是个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