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小题大做
摩细察作势便要捉拿萧贱,萧贱一时踌躇,心道:“要不要自曝身份?万一有人识得福临,我岂不是要受大玉儿责骂?” 正寻思是否要使轻功溜走,鸿雁上前阻拦,道:“摩大人,此人是我熟人,此次闹事他并未参与,我可为他担保。” 摩细察自是不敢开罪鸿雁,当下一挥手,叫道:“放过此人,余人尽数带走。” 那几名汉人眼中露出怒色,但苦于被鸿雁神通所拘,反抗不得,只能任由镶黄旗士兵施为,过不多时,除了萧贱鸿雁福临三人之外,余人尽数被缚。摩细察下令列队,便欲离去。 萧贱定了定神,向鸿雁传音道:“谢鸿雁仙子施以援手。” 鸿雁淡淡一笑,回道:“这帮侍卫不自量力,小女子不过帮帮这些脓包侍卫,让他们免除一场皮rou之苦罢了。” 接着她顿了顿,面露困惑,问道:“泰公公,你所染风寒还没好么?怎的还是戴着面罩?” 萧贱早已相好说辞,当即答道:“在下有白癜风,不宜见光,还请仙子包涵。” 鸿雁咯咯娇笑道:“是吗?我在宫中打听过,新晋掌印监泰公公生得白白嫩嫩,比女子还柔美几分。全不似白癜风之症。莫非您生怕晒黑,故不愿与阳光相触?” 萧贱全没想到鸿雁竟八卦至斯,不由干笑两声,道:“仙子说笑了。在下这白癜风之症有所不同,乃是全身白化,之所以身处深宫之中,便是为此疾患。” 鸿雁由于不久前在地窖中与“萧贱”见过,那时泰迪也曾现身,故此时并未怀疑他身份,仅仅对他真面目有些好奇,心道:“这泰公公到底长啥模样,我用寄灵显化一探便知……但他既然有心隐瞒,想必有难言之隐,这揭人疮疤之举……甚是不妥,还是算了。” 想到此处,她心意登平,不再追问,眼看摩细察即将率兵离去,忽听馆外再度传来数个脚步声,不过这脚步声均落地轻捷,井然有序,显然来人武功不俗。 说时迟那时快,萧贱轻轻一拂,正中福临昏睡xue,与此同时,鸿雁施展寄灵显化,将福临隐形。两人动作前后连贯,犹如心有灵犀一般。 鸿雁心中一动,望向萧贱,萧贱则显得心事重重,移开目光,凝视着茶馆大门。 门口风风火火闯入一人,生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身后围着数位高大护卫。鸿雁早有准备,上前一揖,道:“太子殿下,此间事小,怎会劳您大驾光临?” 豪格瞧见鸿雁,倒也吃了一惊,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正色道:“我听说此间有汉人闹事。我身负城防重任,怎能轻忽?故亲自赶来,以防事态越演越烈。” 鸿雁秀眉微蹙,道:“此事发生之时本宫正好在场,目睹此事经过,乃是寻常口角引发打斗。摩细察大人赶到之时本宫早已将双方制住,故双方之中仅有人轻伤,太子殿下无需劳神。” 豪格眼中露出不满之意,摆了摆手,道:“鸿雁仙子,请恕在下直言不讳,您身为汉人,自是相帮同族。此间案情,您证言不足取信。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自是要将此事彻查到底。” 鸿雁本来也是娇蛮无理的主儿,只因近年来筹谋成道之事,故而有所收敛,此时豪格这般蛮横,她怎能按耐得住?只见她双眉渐渐竖起,身躯颤抖,眼看便要发作。 正当此时,萧贱轻轻拍了拍鸿雁肩膀,传音道:“鸿雁仙子,您身有要事,莫要因小失大。” 鸿雁闻得此言,登时如冰水灌顶,霎时冷静下来,暗想:“鸿雁,你谋划尚未完成,现下还不是与豪格翻脸之时,还需忍耐。”想罢,她强抑怒意,双袖拢起,退在一旁。 豪格在此事上小题大做,本有自己用意,加之鸿雁近来地位渐高,又相助多尔衮。故他言辞便不甚客气,有意立威。谁知鸿雁竟不发作,倒也大出他意料之外,一瞥眼间,正好瞧见萧贱站在鸿雁身旁。 他细细将萧贱打量,蓦地想起一人来。 他心思机敏,又在后宫布有内线,故早知后宫有一神医太监,深得大玉儿及皇太极宠幸,外出时喜欢蒙面。此刻瞧着萧贱形貌,登时想起此人,当下一拱手,道:“恕在下眼拙,这位可是掌印监二品太监泰公公?” 萧贱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深深一揖,道:“正是……太子殿下……在下泰迪,这边有礼了。” 豪格恭恭敬敬回了一礼,道:“泰公公,大家自己人,何须如此多礼?你这番出宫,想必得了端妃密令,行事可有难处?如需本宫帮忙,只需知会一声,本宫责无旁贷。” 豪格自有一番打算:他虽是太子,但满清一向唯强者为尊,皇太极去世之后,皇位定有一番争执。其中多尔衮正是最大对手,鸿雁虽相帮多尔衮,但她并无实权,也不足为惧。而这泰迪背后则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大玉儿,如能将他争取过来,那自己登基之路便会顺畅许多。 当然,他并不知多尔衮与大玉儿之间的情怨纠葛。 萧贱慌忙摇头,道:“在下……的确得了上头吩咐,这才出得宫来……也无需麻烦殿下,还请殿下高抬贵眼……装作没看见。”他这番言语倒也不是胡言,不过所谓上头吩咐,不是大玉儿而是福临所下。 豪格哈哈一笑,挤了挤眼,拍了拍萧贱肩膀,神色亲密,随后冷冷瞥了一眼鸿雁,不再逗留,向摩细察比了个手势,便即离去。摩细察见状,哪敢怠慢,当即领上士兵犯人,一股脑跟上,离开了茶馆。 茶馆人去楼空,仅余萧贱鸿雁二人。鸿雁心情复杂,暗想:“这泰迪公公似乎对我心事了如指掌,数次出言指点均令我受益匪浅。难不成……他真是上天派来助我成道之人?” 她正纠结如何开口相询,萧贱叹了口气,道:“鸿雁仙子,收了神通吧,我那小主子这般隐形下去,接下来可不知会跑哪儿作乱。” 鸿雁闻言,不由“扑哧”一笑,随手解除寄灵显化,道:“你这小主子倒也可爱,只是泰公公堂堂神医,居然还会含饴弄儿,倒令鸿雁料想不到。” 萧贱笑了笑,停了片刻,随即说道:“鸿雁仙子圣眼窥天,可否帮忙看看我这小主子将来运势?”
鸿雁笑道:“我又不是占卜算卦的半仙,哪懂这些门道?但我看福临殿下天庭饱满,红光满面,以后定然福大命大,大富大贵。” 萧贱忽而正色道:“这是自然,不过依仙子之见,福临殿下究竟能富贵到何等地步?” 鸿雁心中一凛,望向萧贱,只见他双目深邃无比,似有千言万语,不由身子一颤,道:“泰公公意思是……” 萧贱点了点头,低声道:“豪格皇子虽然武勇,但素来对汉人存有偏见,如他登基,只怕满汉间再无宁日。而多尔衮殿下虽然多谋,但毕竟不是嫡系,难登大宝。假如皇上当真御驾归天,这真命天子之位,可要颇费一番思量。” 鸿雁神色凝重,支颌沉思片刻,蓦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泰公公,您的意思是……要我传话给多尔衮殿下,让他相助福临夺嫡?” 萧贱拍手笑道:“鸿雁仙子果然聪明,名不虚传。” 鸿雁沉吟片刻,道:“你可知多尔衮此人野心勃勃,志不在小,要他屈居人下,只怕难愈登天。” 萧贱眼中闪烁诡异光芒,道:“福临年幼,又曾长久居于多尔衮翼下,一旦由他登基,多尔衮大可行使摄政之权。届时虽名义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则权柄无双,天下臣服,与自己身披黄袍又有甚区别?” 鸿雁先是露出恍然神色,但随即心生狐疑,问道:“此事是你自作主张,还是端妃意思?” 萧贱哈哈一笑,道:“是我自作主张,端妃至今还蒙在鼓里。” 鸿雁沉下脸来,冷冷道:“泰公公这是消遣本宫来着?” 萧贱摇了摇头,道:“端妃那里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点头。再说了,天下做母亲的,哪有不盼着自己孩子出息呢?” 眼看鸿雁仍是满脸不信,萧贱继续说道:“更何况端妃与多尔衮之间尚有瓜葛,想必仙子早有耳闻。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结盟之事当无异议。” 鸿雁思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多尔衮那边便由我负责,庄妃那里则拜托泰公公了……还望泰公公信守诺言,莫要出尔反尔。” 萧贱沉声道:“那是自然,本人言出必践,三生不悔。” 鸿雁听得此言,蓦地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往事,心中一片混乱,不敢久留,施了一礼,飘然远去。 萧贱望着鸿雁飘逸身影,嘴角轻轻扬起,随即扛起福临,身形一晃,便即消失不见。 ———————— 不久之后,豪格上奏,说是茶馆中汉人闹事,诽谤先祖,殴打满人,目无王法,罪大恶极,依律当斩。 这封奏折一经暴露,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夺嫡之争就此拉开大幕,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