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私心

    “为什么你要对那个年轻人说那些？”

    这对话发生在一个很尴尬的场景中，里欧可以感受到黑暗中，自己的背后有个人在呼吸。那是安。

    床在震动，安又往里欧的后背靠近了一点，热乎乎的气流开始直接喷上里欧的后颈，“你明白你很可能毁了那个年轻人的一生吧？”

    里欧无法继续装闭眼睡着了，无语的抬手开了灯，难受的翻转着身体，看着已经几乎要贴着自己躺的安，“我不知道，而且……”实在不想和安有身体接触，“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看，看录像么？你在偷听我们讲话？”

    “我在修复兰斯的收藏品，我还要说明几遍。”安居然是无语的样子，“我需要承认，修复那些录像带是个非常‘疲劳身心’的工作，但是……”

    里欧挥舞了下手，“打住！”

    “好吧。”安还有点自觉，“你们在聊魔法师的生活，和普通人的话题。任何知道魔法的人都会感兴趣的话题，所以我听了。”

    里欧抿了抿嘴，对方的直接承认到让他没什么可说的了，摇了摇头，准备关灯，“睡吧，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这是事实。里欧已经成功的规避这个话题一晚上了——兰斯回来的时候哈密顿还依然在纠结思考中，兰斯有提议出去玩儿，被哈密顿拒绝，继续纠结，然后兰斯有问里欧哈密顿怎么了，里欧用沉默做回答，之后就是兰斯带哈密顿在游戏室里打游戏，直到睡觉时间，哈密顿才心情郁闷的离开这里。兰斯睡前的最后一次提问也被里欧用沉默应对，到了现在。

    “所以你知道你毁了别人的人生。”安紧追不舍，“你的羞耻让你不想回顾这个问题。”

    “我没有羞耻。”里欧皱着眉。

    “你有。”安抬手支撑着手臂，“你自己都说了，魔法师过平凡人的生活，是，‘装’。装个自己能装的，科学家不行就厨师这样，总有一个身份，是魔法师能用魔法装出来的。”

    里欧确实是这么说的不是么，装。

    里欧真的不想说话。

    安等了一会儿，“有些事情就是那种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回头的，魔法就是，一旦那个年轻人开始接受自己是魔法师的身份，你说的那些，会一直在旁边等他的平凡人生活，科学家也好，厨师也好，都没有意义了。就像你。”安看着里欧挑了下眉，“对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是写小说的。你的小说呢？”

    里欧关了灯了，背过安，继续不说话。

    “你连装一个文艺青年的精力都没有了，你现在就是魔法师而已。陷入各种和魔法相关的麻烦事件中的，呵，魔法师而已。”安再继续说，“魔法就是那种一旦碰上，就会吸走你全部生命的东西。你根本没工夫去过什么平凡……哦抱歉，去装什么平凡的生活。”

    安非常确认里欧在听，“所以那个年轻人，一旦他接收了自己的魔法师身份，哼。”虽然安一直把哈密顿称呼成年轻人，但他应该知道他是谁，所以现在是强调，“他也不会有精力按你说的那样去装其他人，例子已经存在了，走过这条道路的他的父亲。”

    斯通先生，不是么，如果斯通先生装了什么平凡的人生，让所有人满意的双重生活存在着，那这些问题，就不会存在了——里欧撞上的争吵不会出现，哈密顿让伊芙坏掉的提问不会出现，里欧在锻炼中劝哈密顿别着急否定魔法师的话，也不会出现。

    安再次不为里欧所愿的往里欧的后背靠近了一些，“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影响那个年轻人的想法？你，恩，无意冒犯，不像是那种会cao纵人心的家伙，而且你知道你要错误的话，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那么说？”

    “因为哈密顿本来就是魔法师，他生下来就是，他注定就是！”里欧开口了，是为自己辩白，呵呵，是为了说服自己，“不管我说不说那些话，他都已经是魔法师了。难道要让他否定他已经是、又注定是的东西吗？那才是毁了他的人生！”

    “不。”干脆的否定，“他还够年轻，他还能思考自己的选择就代表他还有选择。不管他的魔法师人生还有什么在后面准备着，现在的他都还没有接手，他，还有选择的机会。”

    “那什么都有机会。就像我说的，就算是他走上他的魔法师之路了，他不想走了，去装个平凡人，依然没有问题。就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已。”

    “不。也就像我说的，魔法会吸走生命中的所有精力。你现在就非常烦躁的样子，魔法让你烦心了吧，呵呵，那，你来装一个，装一个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想好好睡一觉的普通人啊。”

    里欧在黑暗中皱起了眉。安的观点已经很充分了，装不了！有些东西就是一旦知晓，一旦开始，你就停不下来！像那种最恶劣的药物！

    “所以回答我的问题吧，里欧，为什么。你一定有原因。”

    深呼吸，安静的黑暗中，里欧连续深呼吸了几次。

    翻身，没有光，但里欧知道安一定看着自己，“我想知道曲字会的秘密，我想知道这个城市的秘密。你听到我梦话了，我认为曾经的曲字会，不是现在的曲字会，曾经的那个，黑魔法崇拜的那个曲字会，能给我答案。”

    里欧的原因，哎，终究是自私的。

    “而哈密顿，是斯通先生的儿子，他的血统，会继承这些秘密。而如果他要继承这些秘密，他就必须走在他生下来就应该在的魔法师道路上。”

    安一直在往里欧的脸上呼气，并不是故意，最后几次也变成了长而缓的气息，“好吧。我可以理解，私心谁都该有。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可能那么圣母，终于有一点自己的目的性了。”

    床又开始震动了，是安在翻身，“随便一提，我不觉得会有边境生物出来了，再多呆两天确认，然后我就会离开，免得兰斯看到我心烦。如果你要找出这城市的秘密，算我一个。我也开始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