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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仅仅就是为了体验?

    沈七笑了笑,“我是异教徒,跟我说这个没用。”

    范斯腾急了,手指杰西卡,“但她是天主徒!我是向她投降的!”

    沈七笑得来更开心了,“范少校的意思莫非是?只服从杰西卡小姐一个人?不服其他人?”

    冲着沈禄使了个眼色,“那好!我身边的这位家将先生,也不怎么服你们荷兰人的气,你们单挑一场,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如何?”

    他是故意要把今日的重点,全力集中在范斯腾的身上。

    这个范斯腾,对未来的一切,很重要。

    其实稍早一些时候,沈七根本不知道地球上有这样一个荷兰海军少校存在,他对他的重视,完全跟范斯腾的出身无关。沈七要的人,其实是长崎荷兰殖民地任何一位说得上话的官员。

    七爷野心勃勃,想要扫荡盘踞在雅加达的荷兰势力。倘非如此的话,太平洋白银航路始终都不安全,有一段航程不可避免要受到来自于雅加达方面的威胁。因为雅加达就是印尼,印尼和与印尼紧紧相联的巴布亚新几内亚,是横亘于太平洋航路上最大的一条巨大岛链,绵延数千公里。在陀螺定位仪和航海钟技术取得革命性的突破之前,风帆舰队无法绕过这条巨大的岛链。风帆时代的航海家只能沿着这条岛链航行,才不至于在茫茫大海深处迷航。

    倘若缺失了范斯腾和长崎这个环节的话,根本不敢去想拿下雅加达的事情。

    想用常规手段硬拿下荷兰人在远东的最关键一个重镇?别做梦了!

    吓唬范斯腾这招也不能再用。因为荷兰海军最高决策层,就呆在雅加达。范斯腾也就是吃了没有电报的亏,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开炮。雅加达那边的荷兰海军主力,不存在范少校这样孤悬海外不懂中央政策的BUG问题。

    虽然雅加达重兵扼守无法拿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七打的就是长崎荷兰侨民的主意。

    现在赛文先生要范斯腾跟沈禄单挑,范斯腾理所当然地予以拒绝,“指挥官怎能靠近身格斗来致胜!”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样儿。

    “好吧,那么,范少校是不是想跟拉马克先生比比炮术呢?”沈七的图谋远大,所以耐心很好,慢条斯理地循序渐进。

    “那仅仅只是炮手的活儿,也不是指挥官该干的事儿。”范斯腾还是理直气壮。

    然而,范少校也不算傻瓜,他立即猜到赛文先生一环一环的接力棒问题,似乎暗中藏诈。一般来讲,这种环环相扣的提问方式,都是一种缓缓的逼迫,最终将对手逼入一个很被动的死角。

    范斯腾不肯被赛文牵着鼻子走,反问道,“您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说。办得到的我会办,办不到的你杀了我也办不到。”

    “哈哈哈,”沈七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要跟你比赛一个你们荷兰人最强的强项!你一定赢的,我肯定输!但我就是想要跟你赌上这么必输的一把。”

    范斯腾心想这肯定又是东方人的诈术。这个地球上那有这么热衷于求败的人类存在呢!人类都是好斗好胜的!

    嘴里却说,“荷兰人最强的强项?造船吗?我们造快船还行。往大吨位去造,恐怕您得去西印度群岛找西班牙人试试。在船体结实的方向上,你可以找英国人比比。”

    沈七摇头,“不是造船,是吹玻璃。”

    “吹玻璃?”范斯腾觉得略有些意外,再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了。荷兰人的玻璃制造工艺确实是世界一绝,然而威尼斯人的技术也很强,正好是半斤八两。撒丁王国跟威尼斯共和国本上就是邻居,杰西卡小姐既然有撒丁王国的背景,随船同行的工匠中有一位两位玻璃大师倒也不算意外。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队伍里带得有威尼斯的玻璃工匠吧?可是你们没有炭也没有窑,其实是想要骗取我的玻璃工坊是吗?”范斯腾觉得自己这一次肯定找准了对方的重点。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想跟你赌一把!你若赢了,你依旧是出岛的主人。你若输了,出岛归我。”

    “不行!这不公平!你根本没投赌注呀,赌来赌去,都是我的出岛。”

    “谁说我不投注?我若输了,立即离开长崎,并赔偿今日炮击事件中死难受伤的人员抚恤金,以及受损建筑的维修费。我若赢了,我会在这里呆上两三个月,把出岛的荷兰侨民全部抓成奴隶服苦役,三个月之后,再装船带去中国,把荷兰人按照猪的价钱统统卖掉。中国满族王公们,听说也是很喜欢蓄奴的。巴达维亚的海军一两个月之内是赶不到这里来的吧?他们最快也只能在一个多月后得到消息,再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舰队开过来,恐怕还得再花上半个多月。”

    沈七的样子很不严肃,一看就是在开玩笑。

    范斯腾也知道中国海盗舰队的提督大人分明是在犯贫,但他却笑不出来。

    “嗯!比拼玻璃器皿的制造手艺。这样的赌赛对我们确实很有利,这个条件也很宽厚。可是,我怎么觉得您好像是胸有成竹?我想这一定是个阴谋吧?这么不公平的赌约,怎么看都是个陷阱!我不会上当的!”

    杰西卡一时无法面对现实。将来,她会抱憾嫁给她根本不认识的撒丁小王子。这样一个婚姻悲剧令她完全心碎。她一直魂不守舍,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这时候,她却忽然插嘴说道,“我们船队的成员之中,没有威尼斯工匠。据我所知,也没有任何人懂得吹玻璃的技巧。”

    她的神色疲倦,满脸都是悲伤落寞,这句话说得有点神叨叨的,谁也听不出来她是偏帮哪一方的语气。

    她好像是在告诫赛文先生不要乱来,又好像是在鼓舞范斯腾先生勇敢接受挑战。

    范斯腾倒也是个君子,不肯占人便宜,慎重的道,“赛文先生旗下倘若没有威尼斯工匠的话,那就没意思了,我虽然很盼望贵方撤兵,却也不愿意通过一场不公正的较量来达到目的。”

    沈七摇摇头,“一定要比!而且,我深信不疑,你一定会赢!我保证,绝不使诈!保证没有骗你的意思!”

    范斯腾皱眉,不解道,“如果您的意思就是想要跟我们达成和解,那么我代表长崎出岛的所有荷兰侨民,向您的仁慈之举,衷心表示感激。可是,达成彼此间和解和谅解的话,似乎有更好的达成办法。为什么非要弄成如此奇怪的一个赌局?这个赌局看上去对您很不公平的样子。”

    沈七微笑,“其实是因为我没有吹玻璃的设备,甚至根本想象不出这个年月最先进的玻璃工坊里会有怎样的设备。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只有十七岁。正是好奇和贪玩的年纪,说好听点,就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纪。”

    其实沈七在殖民游戏图书馆里能够查到各种各样的未来设备图纸,他真正弄不清楚的问题,其实是,现在这个年月的世界工业水准,实际能够应用得上哪个档次的工业设备。这需要了解,还需要尝试。

    首先要了解英国荷兰和法国的工业现状。除了了解之外,还要多做些挑战性的尝试。因为,有一部分工业科技,是这个时代根本无法实现的。还有另一部分,其实是这个年月可以做到,只不过当代人暂时没有来得及想到而已。

    哪些是注定不能超前出现的,哪些是值得试一试的,这就需要用工业实验的手段来检验。

    当然沈七不会把一切全都说透,他把自己的动机全部归结于对于知识的渴求。

    赛文先生悠然追忆起不久前的往事,“一个多月前我还从来没有骑过马,为了平生第一次体验一下马是怎么骑的,我惹了祸,数小时内害死了一千多人。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沈禄和沈福的眼神!看看他俩的眼神你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沈禄依旧是嬉皮笑脸的,但是,这一次,玩世不恭的轻佻眼神里,忍不住也透露出一些难得一见的羞惭。

    沈福的眼神几乎是完完全全盛满了愤怒的火焰,就仿佛随时想要爆炸的一个火药桶。

    于是范斯腾明白,赛文先生说的确实是真话。

    “此刻,旧梦仿佛又要重现。因为我从来没有尝试过吹玻璃。这次赛文舰队的出航计划,我也无须隐瞒,其实是从天津出港,途经舟山和澎湖,穿过台-湾-海-峡开往菲律宾去的。我跑来长崎,是兜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子,就为了满足我的求知欲。能够让我见识和领教世界最先进玻璃制造工艺的地方,我只晓得这五个:长崎、雅加达、苏里南、阿姆斯特丹、威尼斯。很明显,长崎更近一些。所以我来了!”

    范斯腾这一下被雷得不轻,不可思议的喃喃低语道,“你们向出岛开炮,杀死杀伤若干荷兰侨民,还霸占了我的两条柯尔维特,仅仅就是为了体验一次吹玻璃的工匠手艺?”

    “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不会信,任何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不过,我说的其实是真话!我知道这番话没有任何人敢于相信,包括我身边的这些兄弟,也都不敢信,更何况范少校你呢?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相信我说的一切。”

    沈七放慢了语速,清晰而有力的道,“总之你就是要选出你手下最好的技工,跟我比一比。比完之后,你肯定会赢。赢了之后,你自然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要干这么不可思议的赔本生意了!”

    “好吧!”看起来,未成年的中国海盗提督病的不轻,范斯腾也无法倔强下去,退了一步,讨价还价道,“那就如您所说,比一比。不过,碍于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要求,我们双方均不投入任何赌注,就来上这么一场纯交流纯切磋性质的工匠赛。出岛的事情,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受输赢影响。您能够同意我的这个提案吗?”

    “行!”沈七很大方地同意下来。

    环顾四周,“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大家,为什么我如此急切地想要吹一次玻璃,为了吹玻璃甚至不在乎输掉整个出岛。因为……我昨晚画了一张草图,大家都围过来看看吧!”

    白雪号上其实没有真正的会议室,所谓的会议室,其实就是海图室。

    沈七在海图室巨大的栎木绘图桌上,摊开了一张草图。

    拉马克第一个提问,“这图纸画的是?用胶合板来取代战舰用的实心橡木装甲板吗?”

    眼下这个时代就数英国人的火炮火力最猛,英国人最关心世界火力最强的加农炮,最大限度能够击穿多厚的橡木板问题,拉马克上校第一个看出来,赛文先生的图纸上很明显是使用了三层胶合板的设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