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能够将视线从最重要的人身上移开，只是因为遇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梓苍白的脸色呢？都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她想不通，待大家离开后，关心地问道：“梓先生是太辛苦了吗？脸色都不太好。”

    梓抬起脸看了她一眼，用餐巾抹了抹嘴：“没事，最近有点忙呢。你也知道，是上次的那个动漫新番。”

    怪不得他眼下的阴影这样沉重，他肩负的不仅仅是别人的希望，还有他内心对椿先生的惭愧。“噢，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啊！还是尽量抽出时间来多休息吧，按梓先生的效率，应该可以吧？”

    “这样说也没错，只是我想更努力一点，不知不觉就这样了。”他扶了扶眼镜，眼前有些明暗，站起身，“织雪小姐，我得离开了，再见。”

    她也起身道：“祝您工作顺利。”真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啊，对待什么都不肯放松。

    梓的脚步有些虚浮，头晕得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他的眼前是一片昏暗，冷汗都冒了出来，不由得扶住了椅子的靠背。看着他这样痛苦的神色，梅隐着急道：“梓先生，今天还是留在家里休息吧？这样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发挥得好。”她伸出手去拉他。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放开她的手，回答道：“不，我没事的。今天的这场很重要，我是不能不去的。”尽管头疼得快要裂开，整个身体都在无力地下滑，他还是保持着理智。

    “您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啊。要不，我给椿先生通个电话？”她犹豫着问，总觉得最近椿和梓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动作也不像以往那样亲密无间。只是这种脆弱的时候，还是要最珍惜的人陪在身边吧。

    没想到梓很强硬地拒绝了她：“织雪小姐，不用麻烦他了。椿他啊，我···”他想说的并没有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为避免他直接磕到面前的桌角，她当即挡在桌角前，梓的体重并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她的腰直直地擦过尖锐的桌角，痛得她惊呼出来。她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去管受伤的腰际，跪在他的身边呼唤道：“梓先生，梓先生···”

    幸好她还没有丢掉冷静，她才打开电话，就有人从回旋的楼梯上下来。她颤抖地对他说：“光先生，梓先生昏倒了，您快送他去医院。”

    光连忙三两步地跑下来，皱着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紧张得回答不出，一会儿才说：“这不是重点，您先送他去医院。”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活生生在她的面前出事，那样会引起她强烈的痛感。

    光扶起梓，将他送到车上，转过头问脸色都发白的梅隐：“你去不去？我怕一个人照顾不来。”

    “好。”梓合着眼睛，汗水沾湿了他披在眼前的头发，她用手去探测，十分guntang。她对驾驶座上的光焦急地说道：“光先生，梓先生的额头很烫，是不是发烧了？”光让她扶好梓，加大了马力。所幸只是有惊无险，梓太疲惫了，加上连日来的感冒，引起了高烧。经过治疗后，他的病情得到控制。

    她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这时感受到腰部强烈的刺痛，她皱起秀美的眉毛。光交了费用，走过来对她说：“织雪小姐，右京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我还有事，你能不能一个人先在这里等等？”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腰侧被染红的衣料。“放心好了，我会等到他们来的。”她抬起头微笑着说。

    光拍了拍她的头：“女孩子毫无心眼也不行呢。”他这是在夸奖她吗？只是得到光的认可，她并不觉得是件好事。“谢谢。”这句话不是她说的，竟然是出自光之口。他微微低下了眼睫，转过脸去：“喂，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完全不顾家人安全的人吗？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我也是很可靠的呢。”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要慌乱好一阵子呢，这种时候，果然得有个人一起承担啊。她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不用谢。是的，我原来误会了您，真是不好意思。”光或许比别人少了点家族责任感，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情感底线，反正比起原先的她，不知好了千倍万倍。

    稀疏的枝头挂着孤零零的几片绿叶，上头落满了晶莹剔透的雨珠。天色总算晴朗起来，万里无云，只剩那片蓝得像是洗刷过的天空，如此纯净。椿来过了，本该留下来的他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跟着大部队离开了，只留下右京和梅隐在这里。右京为梓擦去额头细密的冷汗，转身对她说：“多亏你今天没有上课，否则梓的情况肯定会更严重的。”他十分自责，“为什么就是没有关注到呢？”原因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有些不想承认，实在是太幼稚了，竟然因为织雪小姐就要离开，他的心里十分不适，就忽略了持续疲劳工作的梓。他这哥哥当得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她的眼光明亮澄澈：“右京先生又在自责吗？这样说的话我也有责任，明明发现了却没有开口制止，真的对不起。”

    “不，不···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忽略了。”

    梅隐不想再绕着这个话题，主动问道：“右京先生也很忙吧？听雅臣先生说，您近来的卷宗很多，这里怕是顾不上，我想应该要让家里人轮流来照顾梓先生，您也能得到好好的休息。”看右京就要拒绝，她笑道，“您也许不知道，家里人好像都将您当做这个家的主心骨呢，要是您也倒下了，我们不是会更加慌乱吗？”她的侧脸静美优雅，“我也想多做点事情，这样你们就很难忘记我了。”

    她后面的话声音很低，右京没有听清楚，他垂下头：“谢谢你这么说，织雪小姐有时候会让人很安心呢。”让人不自觉地要依靠你，这样的你，怕是在我们的记忆里无法磨灭了。生根发芽的记忆，成为此去经年的良辰美景，只是空度虚设罢了。

    梓在后半夜醒来，手边是温暖的触感。他的手，正轻轻地放在梅隐的秀发上，她舒缓的呼吸声让他悄然而笑。他没有吵醒她，右京正仰躺在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闭目休息。梓躺回枕头上，心脏却是无比充实的感觉。他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却感受到了另一份惊喜。他或许，是喜欢着面前的这个孩子吧，成熟的、善良的、冷静的、努力的女孩子。他惊醒，自己和椿的隔阂，恐怕就是因她而起。既然他发现了，他不禁矛盾起来，他既不想和多年来相依相伴的椿反目成仇，也不想放弃眼前触手可得的温柔。

    他一夜无眠。窗外的景色越发萧瑟，像是要给他们一个预告，秋天就要到了，是那抹色彩里还死死纠缠着夏天里的甜蜜。夏天不肯就这样被取代。他也不想就这样失去她。

    梅隐早早地回到朝日奈家，她得换下身上这件还带着血迹的衣服。右京工作繁忙，今天轮到雅臣去照顾梓。她有些不解，梓常常在叹气，椿就是没有来看他。一次也没有。家里人有来劝他，椿自己也知道梓恐怕就是盼着他去，但他只以非同往日的冷淡隔绝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心。

    她不想将情绪外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问好，就准备上楼。她担心想起梓失望的双眼，她会忍不住去质问他，明明有一个互相理解的人，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她还是将自己的情绪代入进来。椿喊住她：“梓他，没事吧？”她微微撇开脸：“他没有大事，您昨天不是也见到了吗？他很想见你。”

    椿退回到沙发上坐着，低下头：“噢。”她也没有见过他这么失神落魄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没有什么误会是解释不开的，要是解释不开，只有两种原因：第一是你不愿解释；第二是事已成定局。我想，您的情况还不至于到第二种吧？梓先生一定会理解您的，因为您是他最亲近的人。”

    椿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失神地说：“你错了，就是第二种。”梓从来没有和他争过什么，只是这次，他抬起头来看她，梓恐怕也不舍得这样的感情吧？他捂住心脏，感受到自己非常强烈的欲望：他是喜欢她的。

    她十分惊讶，随后椿就伸出长长的手臂圈住她，他低沉地道：“对不起，在这种情况下，我好像利用了这件事情。但是，我真的很难过，我是不是害了他，我明明和他心意相通的，怎么会不明白他死命努力的原因呢？只是因为我的故意忽视，他就变成这样了，我不配和他同时获得一个灵魂。”他们坚信，同时出生的双胞胎，共享着同一个灵魂。

    梅隐反应过来，安慰道：“既然这样，就去找他获得谅解，就算解释已经没用了，但是你们能说清楚，心里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为了这样重要的人，你们也许能够各退一步，事情还能有转机。”椿为她的温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忍不住拥紧了她。“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要心里想这样做，就去做，才会心甘情愿。”

    他那样紧紧地抓住她，像是不肯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他谨慎着，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梅隐感受到那如羽毛般轻盈的吻，却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那样炽热的心，自己怎么能回应？椿如末日降临一样，像抱紧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死死地汲取着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