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原来是你
正殿*宏伟孤寂而立，即使百年风霜仍不见丝毫岁月痕迹。 秋风瑟瑟，偶有一片枯黄落叶随风飞卷，落向极乐山正殿。只见落叶在正殿上空突然化作齑粉，风起不留痕。 此时正殿前，一位略显佝偻的老人静立无声。背影看去，一身黑袍好似与落叶惊扰出的金光融为一体。 “两百年枯禅，神游已过千载，你，还是踏出了这一步。当年是我负了你，今生我为你护法十方，了却最后一丝因果。” 老人说完，黑袍消融，笼罩正殿的大阵轰然破碎，无数金光锁链、各色劫云在虚空中汇聚。 以锁链为线，劫云为布，纠缠穿梭间，一件包揽众生相的百衲衣将老人全身包裹。 潘瑞辉听到动静便从偏殿飞了出来，看到如此情景，登时惊得下巴掉在了地上。 从老人的衣服上仿佛能看到错综复杂的劫难，还有囚困生生世世的枷锁。 心中感叹好大的手笔，甚至产生一种感觉，仅凭这件百衲衣，就足以把神仙灭杀，劫数之重足以抵消万亿众生因果。 敢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这位老人得有多大的勇气，又需要什么样的智慧才能解脱。 老人做完这一切，缓缓转过身来，慈祥的说道:“瑞辉，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老人正是洪禅，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洪禅老祖。 “师父，怎么是你！”潘瑞辉又被惊到。 “为什么不能是我，徒弟开宗立派，做师父的总要来看看，你这山门倒是肃穆，可也少了些人气儿。”洪禅说道。 “人气只能慢慢积累了，只是没想到师父会突然过来，我也正有事想请教师父……” 还未说完，洪禅打断道：“我这次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收取当年亲自布下的守护阵法。第二件便是帮你救活敖萱。” 潘瑞辉还要提海燕的事情，洪禅挥了挥手，好似未卜先知的说道：“海燕姑娘的遭遇我已知晓，但此事绝非我能干涉，一切要看你的造化。” “海燕的生死为什么要看我的造化？”潘瑞辉不明所以。 洪禅抬头看着天空，沉思道：“有些事，即使是天道都无法触碰，我们不过是在天道之下挣扎。 看不尽、看不明、看不破，阴阳流转生生不息，不可改、不可违、不可逆，命数之上还有因果，天道之上还有阴阳。 海燕姑娘之死，我想即使是鸿钧老祖都逆转不了，因为那因果已经不在天道，痴儿，还是放海燕姑娘离去吧！” 噗…… 一口淤血喷出，潘瑞辉如遭雷击，如果这种论断从旁人口中说出，他断不会相信，但此话却出自洪禅之口。 洪禅在他心中绝不是常人认为的凡人，越是修为高深越能感受到洪禅身上的海纳百川，容天纳地的智慧和深邃。 若说这世上谁的话会让潘瑞辉深信不疑，就算是神话中的天尊至尊，都比不过洪禅，那是源自灵魂本能的信任和崇拜。 看起来已经从欧阳海燕陨落的阴影中走出来，实际上是不敢去触碰，害怕希望成为梦幻泡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未知会让人恐惧，但未知也会给人憧憬，而今憧憬破灭，深埋在心中的痛苦突然爆发，心脉寸断，神魂碎裂。 洪禅好似早已料到潘瑞辉的反应，单掌印在他眉心，闭目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然后便是一段晦涩难明的偈语，“纳谟薄伽伐帝，钵唎若，波罗蜜多曳。怛侄他，唵，纥唎，地唎，室唎，戍噜知，三蜜栗知，佛社曳，莎诃。”（摘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般若无尽藏真言） 潘瑞辉在此偈语之下，生死劫难消弭于无形，整个人昏了过去。 眉心莲台中，欧阳海燕灵魂向虚空微施一礼，浅浅一笑，她还是她，但她已不是她，万次轮回的记忆她已然明了，但却再也无法倾诉。 留下一滴眼泪浇灌在莲台之上，彻底消散。 洪禅单手拖住潘瑞辉，看着天空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因果已了，从今往后我命由我。” 虚空中，一道声音穿越时空，“正是！” 这时阿娇、依依、霸天相继来到近前，洪禅不管三人各异的目光，从虚空中抓出一道龙形紫气，拍入潘瑞辉眉心，自语道：“老伙计，我就送到这里了。” 昂…… 虚空一声龙吟哀鸣，神龙国变天了。 洪广与洪玄南北两分，此刻整个北边半壁江山被阴云笼罩，而南边半壁五彩充斥天地，霞光中五个天篆大字照耀一方天地：德、义、礼、仁、信。 丹xue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凤凰出世，天下安宁，南方吉兆，北方昏暗无光，人皇当禅位。 洪玄睥睨的看向南方，七岁登基，在位十年，功过相抵，此刻洪玄再没有一丝留恋。 玄皇十年，秋，人皇飞升，洪广一统天下，立长孙梦雨童为神龙国太子，无人敢妄言。 “吾皇与天其寿，与日月同辉！”百官与众仙门代表大礼参拜，吕云飞、胡云川郝然在列。 洪广端坐而上，王二狗侧立身旁，高声喊道：“吾皇天命神赐，感念天地眷顾，追封先祖洪战为天元大帝，敕封人皇洪玄为天灵仙帝，特封老祖洪禅为天佑神帝，其弟子潘瑞辉为神龙国第一国师……昭告天下，人皇法随。” 新朝初立，大封天下，昏迷中的潘瑞辉还不知白捡了个‘第一国师’的名号，想来是梦雨童这货给加上的。 此时的潘瑞辉正在经历人生中的重要转折，万次轮回的记忆被唤醒，而这记忆中总有一道身影巧笑嫣然，然后随风而去。 亿万年的生死纠缠，每一世都与她相遇，“姑娘贵姓？”“欧阳海燕，你呢？”“我叫潘瑞辉。” 记忆再次回放，直至天地未开之前。 混沌孕育无识无觉的生命，它们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但有两道黑影却一直试图相互靠近，却始终不可得，潘瑞辉知道，其中一个是自己。 直到两朵青莲出现，盘古与太无苏醒，混沌中还未醒来的生命相继被大战余波抹杀，自己与另一个浑浑噩噩的生命在暴风雨中颤抖，却不曾逃开。 再后来，大战停歇，阴阳之气演化天道，盘古撑开一片宇宙，潘瑞辉与另一个生命吸收天地阴阳之气，第一次睁开双眼看到对方。 却也因为阴阳之气，自此相见便是永别，阴盛而阳灭，阳盛而阴衰，万次轮回，只来得及默默的看对方一眼。 这种记忆始终不曾消失，但只有死亡的一刻才会记起。这一世的欧阳海燕回以万次轮回不曾改变的微笑，虽然潘瑞辉直到此刻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