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7 试炼(下)
韩穿见王艮拿定主意也不多言。 既然这次是王守仁安排给他这两个弟子的试炼,他不便轻易插手。 聂豹挠挠头,和王艮商量道,“俺们只听说十文十武,却不知道是什么人物。若是知道他们性情,能找来仗义相助的,这事情倒不难办。” 王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初到一个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就要买通当地官员帮他们害人,确实不是个容易办的活。 王艮也算跟父亲走南闯北过,心念一转自言自语道,“闲人多处是非才多,要打听这里的消息,自然是青楼酒楼这样的地方。” 聂豹听了笑道,“好极,常听书上说酒馆许多闲话热闹,往日里只顾饮酒痛快,何曾有过这样的有趣心思。” 聂豹一向心思坦荡很少偷听别人说话,猛然有了打探情报这样的事情,顿时勾起了他的兴趣。 王艮却皱了皱眉低声对聂豹道,“师弟,窥人隐私这样失礼的事情总归是有些龌龊。虽说事急从权,可是这里面的是非大节,你却要明白。” 聂豹连忙点头称是,脸上却有些不以为然。 王艮叨叨着聂豹,又想起一事,“师弟,我们这次恐怕找不得仗义的官吏,一定要寻些贪赃枉法之辈才能成事。” 两师兄弟商量定了,就去寻热闹一点的酒楼茶馆。韩穿默默跟着,感受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城市。 在这城中机关的应用几乎到处都是,往来的人们多用流马。街市左右也多了很多其他地方没有的店铺,有卖机关零件的,有卖设计图纸的,还有很多现成的机关。让韩穿在意的是,遇到的百姓几乎都有着微弱的道力。 同样的黄庭经道法让他们的一呼一吸都像是一个融会贯通的整体。在韩穿的注视下,发现这些道力都缓缓的注入到城市中不停闪烁的上百枚符篆中。甚至受到一些机关的启发,出现了很多简单的机械结构。 韩穿正想着,这两兄弟已经挑定了一家酒楼。两人犹豫了一会,都有些不自然。 聂豹在门口磨蹭着,王艮探头往里面看,两人动作怎么看怎么猥琐。 韩穿笑一声,“我可不陪你们在这里丢脸。”说着施施然的走了进去。 两人被韩穿说的都有些尴尬。 但是揣着坏心思毕竟有些英雄气短,他们也不和韩穿争辩尽量自然的走进酒楼里去。 这时候日头已经有些偏西,正是陆续来客人的时候。 韩穿一身火红的袈裟妖异夺目,自然是众多酒客眼中的焦点。店小二不敢把他当作一般化缘的和尚对待,也好声好气的招待。 韩穿随手点了两个菜,接着拿手指指坐在不远处的王艮聂豹。店小二抬头望去,王艮已经很有眼色的一拱手,“法师的费用都算在我的头上。” 店小二不知究竟心中暗道,乖乖,这和尚好大的派头。 到底是得道高僧,随便一指就有人肯为他付账。 王艮和聂豹也随便点了两个菜等着,两人都没做过打探消息的事,又都是一身正气的读书人,刻意做心中的恶事,顿时显得贼眉鼠眼的异常不搭调。 不过店中的食客都是在随便聊着,说一会儿张家长道一会儿李家短,说一会儿今天咸扯一会儿昨天淡。王艮有心打开话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师弟!咱们这次来也算见识了牵线木偶城的风物,可惜都说候县令是我大明读书人的楷模,我俩却没能见到。” 王艮刻意的大声攀谈着,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两个生面孔。 聂豹见状也会意的大叫,“不错,你我师兄弟游学江南,自然要拜见各处文宗。这候县令是大学士李东阳的得意门生,可惜我们少这缘分。” 聂豹说完,还没等王艮接话,就有人笑道,“候县令不是你们能见的。” 两人这番造作为的就是和人搭上话,这时候哪有不顺杆爬的道理。 王艮连忙冲独自饮酒的那个中年汉子一抱拳,“仁兄,这里面可是有什么忌讳?”
那个中年汉子本是有口无心的说一句,见王艮来问,暗暗恼恨自己多嘴。 他也不怕失礼,只顾低着头对付自己桌上的蹄膀。 王艮又问一句,见中年汉子不理,脸就慢慢涨红了。以他的满腹才华再加上王守仁门下的出身,将来只要考上进士定然是要为官一方的,资历深厚之后成为大学士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读书人的气节骄傲,王艮就有些拉不下脸再去应承。 看自己师兄尴尬,聂豹只好咬咬牙自己上去招呼。 先来个激将法! “仁兄,我们是外地来的学子,本来听说候县令治理有方,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如今看你的样子,只是听候县令的名声就噤若寒蝉,难道这候县令名不副实?” 这其实也是聂豹心中的想法。跟着王守仁做了这么多年的弟子,心中对是非早有了自己的评判。就算心里觉得候县令确实给读书人扬眉吐气,但是看到他治下百姓这样的反应,仍是冒出一些狐疑。 谁料那中年汉子大是不悦,“年轻人只知道胡说八道!候县令刚一上任就打碎衙门的影壁围墙,任由百姓诉说冤情,也不知道多少豪强被他惩治。更何况除了这雷霆手腕还有菩萨心思,不但大力发展农桑还奖掖后进兴建县学,就是今日休沐还不忘抚慰孤老,你这样狂妄的黄口小儿,还是早早回家去吧。” 聂豹听了不怒反喜,“这才是吾辈读书人的作为!” 王艮轻轻地扯了他一下,聂豹立刻醒悟,这个候县令这般刚正严明怕是不能从他身上打主意了,不如问问他手下有哪些官吏。 当即又向那中年汉子笑问道,“要说起来,我认识的读书人也多,那些人刚当官的时候哪个不是想做个好官光宗耀祖。可惜,到了县中却多被胥吏玩耍,最终被拿了把柄不得不同流合污。想这牵线木偶城大治,除了候县令刚正,手下也定有一帮贤良辅佐。” 那中年汉子笑道,“那是那是。”说完,又专心去对付自己碗里的蹄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