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2 失控的局面(下)
韩穿悚然惊觉,冯劫的目标竟然是王元姬! 王元姬顿时手足无措的愣在那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不止是他们几个人,有些离得近的书生已经有意无意的将王元姬娇小的身影挡在背后。无论是他们出于对王元姬的爱慕,还是男人的自尊心,他们都下意识的多了一些勇敢。 冯劫随意的四下打量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刚才的小姑娘听着,只要你能站出来,我就放了所有的百姓离开,不然的话一但擦抢走火有了误伤,老子也难交代!” 崔伯候看着水镜紧紧的握住了兵刃,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劣!” 王守仁阴沉着脸满脸怒色,“这个混蛋可比你想的还要恶毒。” 崔伯候惊道,“怎么讲?” 王守仁冷笑道,“你难道不奇怪?修习火器,最关键的就是眼力,以他的本领修为要找到王元姬其实易如反掌。” 崔伯候一怔,有些大惑不解,“那他为何做这种没来头的事!一旦事后有人上报朝廷,只怕他顷刻就有抄家灭族之祸!” 王守仁脸上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因为他看不起在场的所有人,他要让所有人也跟着他一起卑劣。只要在场的人迫于畏惧交出了王元姬,那他们就永远不敢理直气壮的宣扬这里的丑事。” 聂豹闻言几乎要气炸了肺,“好恶毒的心肠!冯劫这个卑鄙小人,真当我们死光了么!” 说着聂豹就要不管不顾的冲下楼去。王守仁连忙将他扯住,胸有成竹道,“徒儿莫慌,心魔和尚拿住了澹台芳土正好和他交换。有别离火在,冯劫不敢装糊涂。想那冯劫捉王元姬肯定也是这个意思,他那些卑鄙心思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听到这里饶是以崔伯候对王守仁的尊敬,也在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只是王守仁虽然精明,却并不真正了解人心。 就在他猜测到底是冯劫先妥协罢手还是那些百姓出于畏惧先揪出王元姬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竟然推开挡着他的书生自己站了出来。 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语言,小姑娘只有一句稚气十足的话,“我不怕你!” 那清脆的声音几乎要甜到每个人的心里面去,又一下子刺痛了许多人的神经。 那个胖胖的刘生忽然大喊一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成仁取义都在今日!” 接着那些原本懦弱躲闪的书生都一个个站了出来,齐声朗诵,“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聂豹和王艮相顾道,“虽然已有百分百的成算,但这时候不鲁莽一次我等必然良心难安。” 两人回头看王守仁,王守仁略一错愕,欣然点头。 两人聂豹在前,王艮在后陆续出现在楼梯口。 或许是书生们的声势浩大,那些火器兵竟然不敢对两人开枪。 就连一向刚愎偏激的冯劫脸上都有些失色。 忽的弥漫楼内的硝烟散去,露出了韩穿身形。他斜披袈裟裸露着精壮结实的肩膀,上面几处暗红的枪疮已经不再流血。 他以一种极其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王元姬。 接着手一松,将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澹台芳土扔在地上。这悦来楼是孔员外的产业,虽然不如春香居红火,但也干净整洁,地上都镶贴着结实的木板。澹台芳土无法从大地中汲取生机,落地的时候摔的昏迷不醒。 别离火看到弟弟这副样子,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韩穿却没工夫和他废话,以不可违抗的短促语调说道,“我徒儿过来,你们退出千步之外!我放澹台芳土走!” 别离火二话不说就推开要拦他的冯劫,来到王元姬面前。 王元姬内心中有些紧张,但是她倔强的抿了抿嘴,又对别离火道,“我不怕你!” 她清脆的声音让别离火有些想微笑,但是澹台芳土的伤势淹没了他所有的好心情。 别离火淡淡的对王元姬道,“我也不怕你。所以,赶紧滚回你师父那里去吧。” 王元姬终究只是小姑娘,没有那么坚韧的神经,看到韩穿微笑着向他招手,就赶紧跑了过去一头扎在他怀中。 韩穿傲然的看着别离火,别离火强压着满腔怒火,深吸一口气,“所有人!全部退出千步之外!”
冯劫冷不丁的一步跨在别离火身前,接着转过身以极近的距离冷冷的盯着他,“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动!” 别离火的身材高大足有八尺,冯劫却只是中等匀称,两人近在咫尺,冯劫却毫不畏惧的和他仰头对视,像是一条盘着的蛇。 冯劫冷冰冰的看着别离火,“冯某已经给足你面子,那个女人也足够换下你的兄弟。你把她轻易放走,那就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了。究竟抓不抓他们,还要问问我手下的火器兵!” 别离火平复下激烈的心情,略带微嘲的瞧他一眼,“火器兵火器兵……没有我别离火的许可,你们算什么火器兵?” 冯劫厉喝道,“大胆!” 别离火也不和他争辩,只凝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两个手持火把cao作小佛郎机的火器兵就骇然的发现,他们手上抹了的牛油的火把竟悄然熄灭了。 冯劫勃然变色,手中的两只两支三眼火铳同时对准了别离火。随着他果断的扣动扳机,那两支火铳的机括“啪哒啪哒”的撞击着火铳里装填的药包,然而枪管里竟然毫无反应。 别离火不看冯劫那铁青的脸,傲然的给韩穿一个回望。 韩穿轻吐一口气,“极限控火,真他娘的不要命!” 看到别离火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韩穿毫不犹豫道,“你尽管走,老子对的住你拿出来的这条命!” 冯劫脸上抽搐着转身往外走,原本挤成一团的人群,竟不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只是那些原本畏惧害怕他的市井百姓脸上也都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忽然之间,那些人喉咙里都像是痒痒的涌动着一句话,我不怕你! 王守仁静静的站在水镜前面看着王元姬,看着那些站出来回护王元姬的书生,看着那些原本畏惧却忽然脱去枷锁的市井百姓。终于情不自禁的喃喃道,“我要创立心学,要做的大概就是寻找人心中的这点良知吧。” 只要有这一点良知的明悟和坚持,那么大多数迷茫的百姓也能够找到一种新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