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传说里的男主角(下)
聂豹哪管他是什么鸟正堂县令,一把将宁采臣推开就拿起状纸握着笔手舞足蹈起来。 只是他虽有一颗正直的心却不通政务,抓耳挠腮翻来覆去的不知如何判起。 韩穿瞥了一眼,手一伸,“拿来。” 聂豹见有人肯接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将状纸递上。等到状纸到了韩穿手里,聂豹才反应过来,大声嚷嚷起来,“怎么是你,快把状子还给俺。治理天下是俺们读书人的事儿!你一个臭和尚不念经瞎掺和什么?” 韩穿听了也不争辩,扭头去看身边的锦衣小旗张邦,“和尚不能治理天下?” 搞特务的到底是政治觉悟高,立刻就想到了当朝太祖朱元璋也是当过和尚的。不过他们和聂豹关系不错,再加上聂豹本是无心,因此听了也只装作没听到。 聂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紧紧的闭上了嘴。 韩穿展开状纸看了,案情倒不复杂,一老妇摔倒路旁被路过的秀才将她扶起,却被老妇声称是被秀才撞倒想讨要一笔钱财,秀才自然不肯受这冤屈,然而老妇家的顽儿劣子不肯干休,硬是告上了县衙。 下面则写着糊涂县令的判词,“不是你撞的你干嘛扶她”,以及惩罚若干。 韩穿见了哑然失笑,他拿手在宁采臣肩上一拍向他看去。 宁采臣正愤怒的和聂豹争执,被和尚一拍扭头正好和和尚看了个对眼。只见那和尚瞳孔中似有无限的业火燃烧,宁采臣一个失神就陷了进去。 聂豹正和宁采臣叱喝着,忽见他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的看着韩穿。聂豹心中纳闷忍不住在宁采臣身上一推,那宁采臣才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浑身一震,满头的大汗淋漓。 聂豹心中奇怪,他也不藏着开口就问,“老头,俺和你说着话,怎么忽然打起了摆子,莫不成你还有羊角风?你可不能赖俺身上!” 宁采臣直愣愣的看了聂豹两眼,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脸上,顿时满脸都是悔恨的老泪,口中只一个劲喃喃自语,“想不到道德沦丧自我而始,可怜我读这许多书,却用禽兽之心看这人间。一时糊涂,却铸成这许多错。” 宁采臣说着就要去扯破那状纸,韩穿微微一叹,将他拦住,“迟了。你是钱塘县的正堂县令,这公文纸上一笔一划世间都有感应,从你那笔落下,你钱塘县中便渐无助人善行。你道你方才看到的都是幻象?迟早有一天你自己跌倒也无人扶,那时你再来看自己造孽几何吧。” 宁采臣听了满面悔恨的老泪,当下也不再批阅公文,凄凉的在屋外台阶下坐了。 聂豹大感诧异,忍不住凑到和尚跟前,“秃、法师,你给他说了什么?” 韩穿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直指他的内心给他看了一些丑恶行径。” 聂豹有一点佩服,“你还有这本事?” 韩穿不屑的看他一眼,满脸的理所当然,“这当然,因为老、贫僧是心魔和尚啊。” 心魔和尚、心魔和尚。聂豹在心里念叨了几遍,他不知道元末的那些风云,也不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只是锦衣卫们都将这当做笑话,看白痴一样的看那和尚,聂豹自己心里也跟着不信了几分。 这会儿见锦衣卫们在轮番休息,忍不住打听起来,“喂,和尚,你总说自己是心魔和尚,这心魔和尚有什么了不起的。” 韩穿一愣,不明白聂豹的意思,“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只是这就是我的法名而已。” “那为什么崔伯候他们都觉得你是假冒的?”聂豹觉得崔伯候这样正直的人不可能说谎。 韩穿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以前很厉害吧。” “多厉害?”要是以前聂豹肯定喷他一脸,不过现在他觉得和尚确实有点厉害,至少那么了不起的黑山老妖都叫他一口气拿了。 “你没听过?”韩穿有些诧异。 “你很有名吗?”聂豹鄙视的看着他,“你是李白还是苏东坡?!” 韩穿有些恍惚,听聂豹口中说出这两个名字真是充满了违和,也只有这时候韩穿才意识到这个粗莽的汉子特么的居然是个读书人。 “当年朱元璋平定蒙元时,有八个皇觉寺的僧人相随,后来被人称作皇觉寺八部众。” 聂豹冷笑的看着他,“又吹牛,元末离现在都多少年了。” 韩穿哑然失笑,“我是修道人,不容易老啊。” 聂豹懒得理他,扭头去看宁采臣。 午时的阳光照耀着,宁采臣倚在殿门目光迷离的注视着高悬头顶的太阳。 聂豹看看宁采臣,小心的捅捅韩穿,“他这是怎么了?” 韩穿想了想,“被太阳照花眼了吧。” 两人正聊着那老人已经回过神来,看着韩穿就是深深的一拜,“法师,我宁采臣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己做下的因果到了地府自会承受。只是我平生尚有一件憾事,既然法师这般高深,还求法师用佛法帮我化解。”
韩穿和聂豹对视一眼,心中都道,来了! 果然,宁采臣所讲的正是当年的一段往事。 宁采臣当年求学时曾经在这兰若寺中借宿,后来遇到一娇娆好女名曰聂小倩,这聂小倩本是女鬼想要谋害宁采臣,最终却爱慕宁采臣的人品学问想要追随于他。两人两情相悦,却不料遭到此间的黑山老妖横加干涉。 宁采臣因此发奋读取了功名,又有朝廷赏识做了钱塘县令。只是当他功成名就再来寻找聂小倩时却杳然无踪。宁采臣随后娶了妻,却并不快乐。时常想着,渐渐在心中就养成了遗憾。在妻子病逝之后,宁采臣越加自伤过往,总觉得失去那样一桩刻骨铭心的感情痛彻心腑。鬼书留字便是在那个时候做出的荒唐事。 随着时间过往,宁采臣心中虽然断了那些旖旎心思,然而感情放的越久越显得滋味浓烈,如今已经成了心中一块垒。 聂豹王艮听了都唏嘘不已,王艮更是感同身受一样怅怅的望着天边。 见韩穿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人心中都叹这****的和尚果然是铁石心肠。 被这许多人用愤愤的目光注视着,韩穿有些纳闷,他习惯性的看向聂豹,“又怎么了?” 聂豹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王艮勉强道,“大师果然佛法坚定,红尘中这般感人的爱情都动摇不了你的佛心。” 韩穿这才恍然大悟,他洒脱的笑笑,“这有什么,老板难道想不明白。不就是结婚了才想起初恋的宝贵,念念不忘,痴痴傻想吗。” 王艮和聂豹听得两眼发直,不想竟可以作如此解。 和尚摸头想了想,莞尔道,“无妨,我把人找来问个究竟就是。” 话音一落,袍袖一抖,一道黑色身影落地,正是那黑山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