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 平淡的嚣张(上)
禅院之中,众人奋力击退了别离火,但是各个都没有喜色。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别离火施展开一身本领竟然是这样难缠。 崔伯候思量一番大喝道,“众人小心。这恶贼既然能火遁,另一个八成就能土遁。如今我们灯火全灭,怕是那别离火的算计,谁都不可大意!” 王艮心忧老师,连忙建议,“咱们都背靠背围坐着,先把老师护在里面。” 聂豹刚才一直护持着王阳明,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拽他。 谁想,这一拽竟然拽了个空。 聂豹头上立刻泌出了一层热汗,大叫道,“谁看到俺老师了!” 这满屋里黑漆漆的分辨不清,众人都面面相觑,吵吵嚷嚷却又不敢乱动怕惹起混乱。 却听一把温和的声音响起,“徒弟莫慌,为师在这里。” 听着声音不远,聂豹连忙挤了过去。这才看见王守仁正对着兰若寺禅院中撑起大梁的一根立柱来回打量。 聂豹仔细一看,黑暗中这柱子上莹莹有光似有字迹。当即按捺不住好奇,抵近默读,柱上写的乃是元稹的一句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落款是一行小字,钱塘县令宁采臣。 聂豹看着这字阴气森森,又是在黑暗中才显露,心中泛起了嘀咕。 “老师,这是何物?” 王守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呵呵,这就是鬼书啊。”答话的竟是从刚才就陷入呆滞的韩穿。 聂豹忍不住暴跳如雷,“贼和尚!怎么关键时候就知道装痴卖傻,人都走了,这时候又显出你来了。” 韩穿不理聂豹,走到跟前一边仔细看这鬼书,一边解释给王阳明听,“有些人为了和死去的人沟通阴阳,就会使用这种鬼书来传递消息。做法倒也简单,咬下自己的小指,用烈火烧成骨灰,然后用酒化开,取白兔毫毛做成的毛笔写在招魂的地方。若是招来的鬼魂回应,这行鬼书就会字字消失。” 众人听了只觉这黑乎乎的阴森禅院更加怕人,却不料激怒了一人。 那聂豹抢上前来,手中刀往立柱上只顾乱剁。兰若寺禅院撑梁的立柱木料结实,钢刀砍上也不过卷起一簇簇木花,露出一道道深深的白印。 王艮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拉住,“师弟,你这是犯的什么疯魔。我看这人字里行间情意一片,又肯咬指做鬼书,天下间几个痴情汉子及他?” 聂豹眉毛一轩,冷笑一声,“师兄,俺观这人身为堂堂县令不思善待百姓报效君恩,反倒相信这些鬼魅伎俩,这般人言鬼行,治下岂能不惶惶难安。这种昏货俺只恨不能当面唾他,尽斩他的余指。” 聂豹年轻气盛,又有一股跋扈邪气,却说越是恼怒。忍不住将手指在口中咬破,将血去涂那立柱。 聂豹的血本寻常,谁想一沾上那鬼文立刻像是热油锅中滴入冷水一样沸腾起来。 只听嗤嗤声不断,白烟一阵缭绕,立柱上的鬼文竟被毁去大半。 韩穿在一旁看了忍不住面有异色的打量聂豹两眼,心中暗暗嘀咕,想不到忠臣孝子之血果然可驱邪妄。 聂豹懵懂莽撞,只愣愣的看着眼前冒烟的柱子。正在这时,忽听山崩海裂一般的响动,整个兰若寺摇摇晃晃,一蓬蓬的泥沙灰尘从房顶、梁上簌簌而下。 众人都变了脸色,急奔到窗口。 崔伯候顾不得防备暗算用力砸碎木窗。 就着月光看去,就见外面的地面像是崩裂一样,一道道大裂缝正延伸而来。而在不远处,别离火正冷然看着,那个叫做澹台芳土的汉子,则是又踏下一脚踩得地陷天塌。 崔伯候瞳孔一缩大喝一声,“诸位随我杀出去,挣个好死!”他见别离火和澹台芳土这般神通广大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希望能轰轰烈烈酣战一场,死的也不窝囊。 谁知就在这时,那一道道延伸而来的裂缝在离寺三五尺远的地方忽然停住。 整座兰若寺禅院就好像一座被浮冰挤撞的孤岛。 澹台芳土大吃一惊,他早知那和尚怕有蹊跷,但没想到竟能正面破了他的术法。 澹台芳土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脸颊气的通红。 他也不再催动那术法,只长身而立,大手摇摇向兰若寺禅院一印。这一印就像是一只虚幻的大手凭空要来抓那禅院一般,禅院四周的土地都捏出了五道深深地指痕。 澹台芳土本就悍勇,这时刻浑身气息散发恍如魔神,只听他暴喝一声,“兰若寺!给我起来!” 那被无形大手牢牢捏住的禅院在众人眼皮底下就晃晃悠悠拔地而起。 禅院的梁柱吱吱作响,瓦砾如同雨下,大块的土壤更不断的从禅院地基上崩裂。 这下锦衣卫众人脚下瘫软,连拼命的勇气都没了。 谁知才将那禅院拔地而出四五尺,就有无数的树根不知从哪里缠绕来,将那禅院牢牢裹定一个劲往土中拉去。 木本就克土,随着那些藤蔓树根的不断出现,澹台芳土大意之下登时后力不继,巨大的兰若寺禅院“咚”的一声重新砸回原来的坑里。 禅院里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众人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澹台芳土面色铁青,大声吼道,“何方妖孽这般冲撞?!” 澹台芳土话未问完,就见一道火焰刀直向那些杂乱的藤蔓树根斩去。澹台芳土急忙去看,就见这道火焰刀连断数根藤蔓消失在泥土里。 那些藤蔓受了一记火焰刀,都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收了回去。 这时一个忽男忽女的嗓音阴测测的响起,“诸位自从来到我这兰若寺就只顾喊打喊杀坏佛门清净,这也罢了,为何却要毁我成道根基?” 说着就见一个俊美非常,看不出男女性别的黑衣人从一处树荫下走出,那鬼气森森的摸样,一看就绝非善类。 别离火和澹台芳土对视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崔伯候一行作为最弱势的一方更是不敢开口,只盼着有什么变化。 不过这次韩穿总算没令众人失望,他将身上佛衣一振,毅然站在了最前方。 谁知那黑衣人左看看右看看,忽男忽女的尖锐嗓音响起,“惹怒我黑山老妖的人,全部都得死!” 一时间无数藤蔓树根拔地而起像是蛇群一样分袭两队人马。 两边都没想到黑山老妖竟敢同时攻击两路人马,顿时有些慌乱。 别离火和澹台芳土本是道兵,最擅长战阵厮杀,应对各种混乱战局颇为熟练,不过三两下交锋,两人已经形成默契的配合同黑山老妖缠斗在一起。再加上五行旗中的老二苏卿木最擅长控制植物,两人应对起来自然有一种熟悉感,打的极有章法。 崔伯候等人则被忽然缠住脚踝的树根拖倒,只有韩穿身上的袈裟红光流转不定彷佛罩了一件火衣,三三两两的藤蔓根本不敢近身。
那边的澹台芳土看到韩穿忙着救助崔伯候等人,心中一动,对别离火低声道,“四哥先勉力坚持,等我去拿了王守仁即刻便来。” 别离火一身火焰修为已臻纯青,应付三二藤蔓还没有问题,只是这些藤蔓在黑山老妖的cao控下越来越是沉重,打在别离火的铁枪上时震的他的虎口也有些发麻。 他抽空出掌连发几道火焰刀这才不至被逼迫太甚! 好在借着这个劲,澹台芳土念动法诀一个缩地成寸几步冲到韩穿面前。 澹台芳土心中欢喜,却不防一个拳头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澹台芳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拳头,当即眼前一黑被打飞出去。 好在他半空中就恢复了神智,落地时就地一滚脸上的伤势竟然好了一大半! 他血液渐热忍不住大叫道,“好!今日我澹台芳土就要大开杀戒!” 随着澹台芳土咒诀念动,他的身上竟然隐隐约约的浮现了一层砂砾土石,这些密密缠裹的砂砾土石很快就形成一套坚不可摧的铠甲。 澹台芳土狞笑一声,随着他的走动,他身上的砂砾土石不断地崩碎簌簌下落,但随即又有新的砂砾土石从他身体里拱出来将这铠变得无懈可击。纵有藤蔓树根沿途抽打,澹台芳土也只做无视一般。 韩穿知道难以避免,勉强振奋起精神。 澹台芳土身上纠缠着nongnong的土系元力,不过裹着厚厚土壤砂砾的他反倒更加矫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冲向韩穿。仿佛只要他的双脚踏在土地上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距离。 被藤蔓树根反复纠缠拖拽的崔伯候、聂豹等人拼命把头扭向这边想知道和尚会有什么应对。 谁知迎向澹台芳土大铁枪的仍然是拳头! 韩穿一身火红的袈裟飞舞,筋rou虬结的身体在别离火偶尔爆出的火光中若隐若现。就连崔伯候、聂豹等人自负武艺高深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拳头! 澹台芳土的大铁枪有着裴门道士的鲜明风格,挥舞的大开大合,然而这毒蛇一般的枪刺却从未刺中韩穿身上一次! 除了拳头! 澹台芳土手中的铁枪被震得连连后退,他暴怒咆哮着想要扎穿那和尚的胸膛,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越来越密的拳影! 聂豹的眼睛越睁越大,十分力足!当和尚的拳头十分力足的时候那些九分力足时粗陋不堪的破绽全部消失不见了! 聂豹从未见过这样至刚至猛勇往直前的拳头。 简单、直接、毫无变化!却又沛不可挡! 澹台芳土看的眼花缭乱,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后退一步,哪怕只有一口气的时间他也可以凭着大地的力量回到最旺盛的状态。然而那些拳影却已经在带动着他的铁枪不停地扎不停地扎不停地扎! 常年锻炼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完全替代了澹台芳土的思考。他知道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已经跟不上和尚拳头的速度,开始下意识保护自己。 这样下去不行!澹台芳土狠狠咬了咬牙。 眼看手中铁枪就要出现破绽,澹台芳土红着眼大吼一声,“让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这么强!” 话音未落就被韩穿一拳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