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 专业做圣人（上）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喝道，“进来。” 一个锦衣小校忙进殿回报，“大人，那帮家伙自从进了禅院就没再出来，就连生火造饭都是在屋子里面。” 别离火冷笑道，“警惕性还不小。你们几个继续盯着，不要放跑了一个！不然别怪我动用军法。” 别离火边说边微微释放出了一丝炽烈狂暴的气息，那个小校吓得一颤赶紧退下去认真布置。 澹台芳土看着，等小校退走才笑道，“总听人说四哥发起火来手下一个个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今天可算见到了。” 别离火冷哼一声，用手朝外点点，“五弟，你看这帮杀才还有几个把自己当成兵看，若不给他们早立规矩，将来一旦有施展胸襟报效朝廷的时候，有哪个能用的趁手？” 澹台芳土闻言眼皮一跳，半晌才自嘲道，“就连我们这些百户尚且被大人们当成差役、帮闲之类的使唤。锦衣卫已经不是从前的锦衣卫了，四哥你想的太多了，这样不好。” 接着看着别离火，澹台芳土又补充道，“这是大哥说的。他说老四想的太多，只怕不得好死。” 澹台芳土很认真的说着无情的话。 别离火长叹一口气，这口气像是泄掉了他紧绷着的一些东西，语气也没了以往的彪悍勇狠，只有说不尽的疲惫和衰弱。 “你们都看得清楚，看的明白，难道只有我是傻的？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澹台芳土粗犷的脸上，两只眼睛在昏暗的殿里里闪闪发亮。 他看着别离火，半天才有些意兴阑珊的开口。 “所以啊，一开始我就想透了，这个指挥使对我们很重要。” “要打起精神！”澹台芳土使劲揉了揉脸。 别离火哈哈大笑，“胡说八道，明明是这个指挥使只对我很重要。五弟你是我们五个中最精明的，别说浑话。” 澹台芳土也不反驳，倚门坐了，两只大手在膝前无意识的敲着。 “四哥，今天那个和尚好像用的是……” 别离火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冷道，“袈裟伏魔功！” …… 兰若寺前殿中，南京镇守太监张永已经用过晚饭。 荒郊野外没什么好吃食，有锦衣卫校尉打来兔子，剁碎了放在锅里煮了泡上干粮，满满的给张永盛了一大碗。 野兔rou的土腥气让张永难忍，但还是忍着将这一整碗都吃了下去。他体格大，又习武，胃口比常人还要好一些，饿起来十分难捱。 张永用锦帕擦了擦嘴，看向伺候他的小太监，“王安，你去看看裴门那俩兄弟有什么动静。” 那小太监赶紧低低的躬身应了出去。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进来跪在地上，“回公公的话，别离百户，澹台百户不知何故离了偏殿，去了后面禅院。” 张永略一沉吟，下定决心，“走，我们也去看个热闹。” 别离火和澹台芳土这次并没有瞒着张永的意思。 两人早已经去了锦衣卫武官的装束，换上更适合斗法的道袍芒鞋，两人手握长枪，披发及腰，倒是英武非凡。 以他们的修为，刚才小太监露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察觉，相互对视一眼露出笑容。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张永虽然现在受到刘瑾的打压，但是凭他和皇帝的情分就连刘瑾也不敢乱来，只敢远远地将他贬走，任他在南京作威作福。 这次回去不求他能扳倒刘瑾执掌司礼监，只要张永能回到内廷，他们兄弟就算找到了靠山。 何况有王守仁的人头做礼，刘瑾也得高看他们一眼。如此一来真是左右逢源，一顺百顺。 只是这表面功夫还得做足，让张永知道两兄弟的手段。 听到远处细微的两个脚步声，别离火微微冷笑，“五弟，等会弄的热闹一点！不然看不出你我本事高强。” 澹台芳土会意的一笑，闻言就要卖弄神通。 别离火却一把将他拉住，“不忙，让四哥先去探探路。” 别离火四下一望，正见飞檐上挑了一盏灯笼，昏黄的灯笼纸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早已经残破褪色。 别离火手掐法诀向那灯笼一指，灯笼纸立刻连着里面的竹笼一起燃烧起来。别离火也不多话，大袖一甩，昂首阔步的就向灯笼走去。 澹台芳土目视别离火的身前，一道道土柱顿时汹涌而出，别离火脚一踩下，必有一道土柱承接。别离火越走越高，身形却越走越小，不一会儿只剩下鸡蛋大小的身影投入燃烧的灯笼中。 那灯笼烧不片时就已经烧透，晚风一吹就从飞檐上掉下，溅出几点火星变为黑灰。而锦衣卫百户别离火早已经消失不见。 …… 兰若寺禅院。 一直紧皱着眉头思索的心魔和尚慢慢舒展了眉头。 众人本忐忑的盯着和尚，见状心中不由一松。“法师，你可是有了主意？” 韩穿微微一笑，“不错，那五行旗大阵虽然厉害，但是需要有人主持。只要有一人离开位置，五行之力就做不到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我们也就有着一线希望击退他们！而我刚好知道这世间有一件大宝，最克阵法！” 这下众人听得又惊又喜。王艮激动道，“不知道这大宝在何处？” 韩穿想了想，才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似乎是在苏州。” 王艮一愕，“苏州？” 押解队这一行自北而来，半月之前正好路过苏州，如今难道还要走回头路？ 王艮不敢拿主意，只拿眼去看崔伯候。 崔伯候眉头紧锁狐疑道，“既然法师知道有这件宝贝，为何不曾去取。难道这件宝贝是有主的？” 韩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绝对无主。”接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只不过这件大宝因果太重，我不敢用。若你们有谁愿意收服这宝，这才不叫明珠暗投。” 众人听了心中既有些跃跃欲试，又忍不住犯嘀咕。能被这和尚称为大宝的恐怕不是凡品，只是不知道需要了断什么样的因果才能得到。 王守仁是遭贬斥的犯官，这一路的行止自然要看崔伯候的意思。 崔伯候皱着眉想了想，狠狠心咬牙道，“罢了，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一路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险，既然我们被五行旗的人盯上了总得未雨绸缪。再说，也差不了这几天！” 王艮想的长远些，对着心魔和尚深深一礼，“法师，以后还得多靠你的照拂，我师父乃是人间圣人，他的一身安危不知关系多少黎民百姓的幸福。还望法师慈悲为怀切莫舍我等而去。” 韩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人间圣人？” 王守仁倒是淡淡一笑安之若素。 韩穿心中一动，按照自己的推衍王守仁这次前往龙场的确是有成圣的预兆。只是天下修道者数不胜数，人人都想成圣，又有几个做到？ 他这次亲自来试探观察了几天，这王守仁不过是一个rou眼凡胎的凡夫俗子，甚至连修道的根基都没有。谈何成圣？ 不过韩穿自信他的推衍之道虽然偶有谬误，但总体还算能把握到天机的脉络，若是放弃着实有些可惜。 心中想着，韩穿就向王守仁拱手为礼，“阳明先生，贫僧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解惑。” 王守仁忙谦逊道，“不敢。” 韩穿当即道，“从开天辟地以来天下间修行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人都想着能证道成圣，但能被称为圣人的却没有几个。除了开启人智的几位先圣，后世成圣的也不过道君李耳，儒门孔丘而已。当然，佛门的释迦摩尼也可以称为圣人。” 王守仁微微颔首等着他说下去。 韩穿继续道，“我心魔和尚初修道，后修佛。虽然知道大道有三百六十法门，门门都有正果，然而却根本摸不到成圣的门径。我想请教阳明先生，如何才是成圣人的大道？” 王守仁闻言哈哈大笑，忍不住拍着韩穿的肩膀笑道，“小和尚，我小时候念念不忘做圣人，被父亲好一通打。想不到这些痴傻念头，反倒被你们这些真正的修行人认可。不过你倒是问对了人，修行你们是专业的，做圣人我才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