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幽幽草青柠 (二)
宁熙从殿内出来,正见她笑嘻嘻仰头看天的样子,带着与世不容的淡淡疏离,广袖随风鼓动。仿若,随时,她都会御风而去。宁熙静默不语,在她身后看了她良久。 渔夕回神,垂首敛住清冷眸光,跪地道:“奴婢叩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瞧了瞧她,柔笑笑道:“起来吧。” 渔夕抬首,清楚的看见了她脸上的一抹嫣红,却依在他身旁,月色清辉下,好一对金童玉女,心里不知怎么的,又酸又涨。 渔夕说明来意,台阶之上两人依依惜别。 渔夕见她云鬓半松,不禁想起两人在里面是怎么的耳鬓厮磨,脸上淡淡一笑,离开的心更甚。 想着想着,便不觉走到了皇帝前面,走了半天竟然也毫不知觉。 “十一姑姑,你,还不知罪么?”小汤子拂尘一抖,在后面忽地说道。 渔夕一愣,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跑到了前面,这不成皇帝跟着自己了么?那可是大大不敬啊,赶紧顿住脚步,低声跪地道:“奴婢请皇上治罪。” 宁熙微微朝小汤子摆手,小汤子一收拂尘,躬身消失在月夜之中。 他长眸微眯,勾唇浅笑道:“你,有什么罪?” 她真的是不在乎么?他定定的看着她。 她却想起她刚刚云鬓斜C金钗,一边蓬松一边歪,那是怎样的缱绻万千,柔情蜜意,若不是她害了香妃,真不应该拆散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对,不应该......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乾阳殿,渔夕这才嘻嘻笑道:“这罪过可大了,惊却鸳鸯,拆散鸾凰,实在是奴婢罪该万死!” “是么?”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潋滟的眸子,满含春光,眼底却是没有半丝笑意。 她嘻嘻一笑,轻轻推开他,“皇上总是爱拿奴婢开玩笑。”半是嗔怪,半是嬉笑,自顾跪地擦起御案来,心里却一片慌乱。 他却忽然攫住她的下巴,细长手指一紧,她的小嘴一咧,嘻嘻笑道:“做什么?”眼睛却看着御案处还未擦完的水迹,仿若并不为意。 他手里的力道不断加重,迫使她回神。她不解的看着他,却依然是笑嘻嘻的。 “你,这么喜欢笑。你,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幽深的眸子里,一片幽暗不明。 “疼。”她掰开他的手,依然笑嘻嘻的,“下次,不准捏我。” 扭过身子,却欲要掉泪,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心里很是烦躁,明明想亲近他,却总是要躲着他。 终于,他换了衣服去了前朝。终于,熬到了交班时刻。 渔夕垂头回到自己的偏殿,觉得,今天自己仿若魔怔了般,抽出一本书看起来,看了几行字,又倒过来,还是那几行字。书一合,有些气恼,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外面的声音听的越来越清晰,索性坐起来,静靠了一会儿。 这才拿着一件儿东西蹑手蹑脚的穿过清凉门,去了海棠苑。 红烛燃,更漏声声,一个靠墙女子,正在剪着烛火。 “棠jiejie!” “唉!”棠妃被吓了一跳,一滴烛泪溅到玉手上,微微发红。 “哟,烫着了。”渔夕嘻嘻一笑,捧着玉手就吹了起来。 “今儿怎么敢晚上往我这里来?”丘海棠轻轻拈了烛泪,将一盏清茶推到她面前。 渔夕正觉口渴,将手里物件往桌上一放,笑道:“为那桃花癫送东西,还敢白日里出来么?”却也端着茶水喝起来。 棠妃嗔怪的看她一眼,无限娇羞,轻轻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镶宝石的金镯子。 “那桃花癫亲自给jiejie做的,jiejie看看,可否喜欢?” 棠妃将镯子往玉腕一套,欲显得腕嫩金光闪。对着烛火,比了比,笑了笑。 “没想到桃花癫对jiejie如此情深意重?” 棠妃看着手里的镯子,却垂下了眸子。 渔夕盯着她笑:“jiejie,你喜欢他么?” 棠妃抬眸,微微叹气道:“那又有什么用?玉凰他......是不会放我出宫的。” “先别说放不放,只问jiejie,喜欢还是不喜欢?” 棠妃咬唇半天,脸色通红,“喜欢。” 渔夕笑道:“那便好办。” 窗外,皎皎月光下,竟然有几缕花香,渔夕一惊,海棠什么时候全然开了。
立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一丝黯然染上眉梢。 “jiejie,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皇宫了。在离宫之前,我会想办法帮你弄出去,然后,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那桃花癫。” 棠妃暗自低头,却吃惊道:“meimei你怎么忽然要离宫了?jiejie这辈子离宫,是万万不能了。” 渔夕这次却没有嘻嘻笑笑,反而正色道:“当初,meimei进宫,皇上也是防着醉家与青黄勾结。去年都已经大胜了,如今天下安定,meimei也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况且......醉家的生意,还需要meimei回去打理。这过了年,meimei也年岁越大了,也该找个婆家了不是?” 棠妃叹气道:“你,就没有别的原因?” 渔夕又是嘻嘻道:“......哪有什么,别的原因?” 棠妃笑道:“你莫不是喜欢上了玉凰?” 渔夕一惊,难道自己表现的已经如此明显了?遂跳了起来,道:“我......哪有......喜欢......喜欢他啊?不会......不会......。” 棠妃笑道:“我又没说你就一定是喜欢,你结巴什么?” 渔夕觉得自己很是失态,尴尬的坐下来,笑道:“meimei那是......那是吓的。” 从海棠苑里回去,渔夕更加无精打采,熬到三更半夜,抱着书,直到眼皮儿再也睁不动,这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黑着眼睛,无精打采,渔夕心想,在这样熬下去,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油尽灯枯不可。 渔夕再也不敢抬眼看宁熙,只觉得他一靠近,心里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红气短,也好,他这几日都是忙着,回来都是批着折子或看书,或约人密谈,几日里也没说上一句话。 月华宫宇,流年暗转。 “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坐着做什么?” “墨卿哥哥,我在这里等你啊。你说,我像不像一个小媳妇儿等着夫婿回家?” 他低头浅笑,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小东西。” 她在他怀里,咬唇甜笑......原来,做梦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