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夷人治夷
谁也没有想到，德智总部刚完成亚太总部的迁移后，又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们将德智印度的公司完全地卖给了印度当地的一个大财团。 这个说卖就卖的速度，让很多刚调动去印度的人措手不及，他们还没有完全完成在印度的安家落户工作呢，就又要打点行囊，准备奔赴自己未知的下一站了。 而从公司的角度来说：不管是从劳动力成本，还是市场的渗透度考虑。在开发新市场的时候，用当地的人才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上至高管，下至车间cao作工，一旦遭遇公司迁移，必然都将面临被裁员的危险。 当印度公司出售的消息在亚太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来中国的那些人，都在暗自庆幸。至少，在近几年，中国这条船是安全的。 现在德智在亚太只剩下中国大陆、台湾和韩国的生意了。再保留那些亚太的职位，明显和整个公司上下都在减员增效的大环境不合，关键是那些职位保留着并没有意义。 约翰作为“大管家”，立马就向总部的温蒂提出建议：将亚太区和中国区合并为北亚区。原来那些保留下来的亚太区职位，从中国大陆、韩国、台湾相应的职能部门分别提拔优秀的总监兼任。 这个建议很快就被总部批复了。温蒂计算了一下因此节省下来的开销，毫不吝啬地对约翰大加赞美。 亚太区只是作为一个行政组织而存在，本身不具备直接产生利润的作用。所以，在组织进行更加扁平化的变革之际，这样的变革有利无害。 近水楼台先得月。 约翰分别约见了中国区的几个部门的总监进行面谈。 约翰开门见山地问凯西：“你是不是打算离开德智？” 凯西看着约翰严峻的面庞，对他的敏感感到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希望这个老板能拉自己一把呢？！自己之前疏远约翰的行为，也许都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吧？她潜意识里一直就是希望约翰能够看出端倪，帮她一起对付杨威的专权。 现在，约翰真的看出来了，那自己是否可以一股脑儿的将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呢？凯西还是有些犹豫：因为她担心即便说出来了，眼前的这个老外，在中国也斗不过杨威。虽然约翰在公司的行政级别，高于杨威。可是，那又怎么样？中国区的HRD的去留，中国区的总裁最有决定权！ 更可怕的是，她听说：约翰只呆在中国3个月，等公司合并完成后，就会回到美国述职。所以，她担心约翰被杨威斗败后，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剩下她独自面对杨威。现在杨威最多只是让她偶尔难堪而已。到那时，恐怕就要遭到报复，遭遇更多的刁难。 无论如何，听了约翰的问话，一丝混杂着感动和委屈的情感，涌上了凯西的心头。她沉吟了片刻，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后。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地抬起头来，看着约翰的眼睛，将自己被杨威找去谈话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甚至她将目前中国区于德喜和杨威的两派势力都对约翰做了清楚的分析。因为她一直保持中立，所以，杨威要逼走她，安排一个自己人在她这个位子上。不过，现在，亚太区突然出现了大调整，这也许会打乱杨威的计划。 既然选择了杨威的对立面，那她只能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反正都已经是打算走的人了，她也无所畏惧了。她倒是希望，约翰可以为了公司的发展，做出正确的判断，一举歼灭杨威的势力。 凯西说的内容，超出了约翰的想象。原本这个谈话，他只是想关心一下凯西的个人职业发展问题，顺便对中国区各部门的情况做个初步了解。没想到现在竟然牵扯到了中国区的老大，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原本计划半小时的谈话，看来将被无限延长了。 约翰也没有想到凯西会对他如此地坦率，他努了努嘴，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问凯西下午是否还有其他的安排？他想和她深入地谈一谈。 得到凯西肯定的答复后，约翰悄悄地通知黛西取消今天剩下的所有会议。他需要和凯西好好地聊一聊。然后，静一静，好好地理一理思路。 约翰现在开始有点理解为何斯宾塞当初坚持将亚太总部迁来中国，而不是韩国了。撇开两国每年贡献的美金利润不说，相对于一贯风平浪静的韩国来说，暗涛汹涌的中国的确更需要亚太的监管。 既然今天下午凯西如此坦诚、开放，约翰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跟自己的这个下属了解下表面平静的中国区，海面下到底隐藏了多少暗礁、冰山…… 凯西说得越多，约翰越对杨威在中国区的跋扈、****感到愤怒。现在德智中国俨然是杨威的德智了。这里的文化已经开始慢慢背离美国的公司文化了…… 空口无凭，毕竟杨威曾经那么成功地在中国屡创销售记录。他不能听凭一个不受待见的下属的一面之词就做出判断。约翰始终保持着他的理智和客观。 约翰和凯西畅谈了3小时候，笑容满面地向她表示感谢，并且承诺凯西：他是不会让她这样一个忠于公司的职员，因为受到胁迫而离开公司的。他希望凯西能够在自己的岗位上重新振奋起精神来好好工作。 约翰一个人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思路，唤来黛西，除了高层的看法，他也希望通过黛西，对中国区的情况做了一些底层的了解。 权利是把双刃剑：既可吸引同僚尽折腰；也可让老板心生妒意，遭到杀身之祸。 领导的艺术在于“平衡”——既要让下属感恩戴德，如老黄牛一般地忠诚卖命地干；又要让他有所忌惮，不能居功自傲。 从两个中立的下属口中，约翰感觉到现在的杨威似乎已经不同往日了。不是因为他没有业绩，而是他犯了更可怕的错——居功自傲，试图胁迫公司做出利他的安排。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思索后，约翰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拔掉杨威这个中国区的毒瘤。 如果约翰知道黛西是于德喜那边的，他一定会重新思索黛西的话的。可惜，精明如约翰，也不会料到在杨威阵营里的一个看似没有立场的实习生，会是于德喜那里的人。 如果知道，约翰一定会将他熟读的《孙子兵法》再好生研读几回的。 约翰让黛西给他草拟一份中国区的人事调动安排——于德喜升任北亚区供应链总监、赵子龙升任北亚区财务总监。 凯西看到与她同级的同事都升了一级，自己却在原地，心中自然不好过。不过，她转念想到昨天约翰对她的保证，立刻就明白了：她现在能留在公司就好了。如果现在约翰升了她，却留杨威一个人原地不动。那么就等于公开宣战了。 赵子龙是杨威的人，于德喜杨威动不了，剩下的她多半就要成为杨威的泄愤对象了。 目前，约翰在杨威敌我阵营里各升了一个，让杨威哑口无言。对于约翰来说，不仅是增加了于德喜的势力，同时，也在招降杨威的部下，顺便也让他们自己内部变得不团结。 凯西看了这份变动计划，不禁为自己的老板拍案叫绝！美国人的脑子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复杂了？ 杨威几乎和凯西同时看到了这份计划。他的心中果然如打翻了厨房里所有的调料瓶一般，五味杂陈。他在IM上询问约翰是否有时间，他想找他单独谈谈。 杨威的反应在约翰的预料之中。他爽快地答应了杨威的要求，并且主动告诉杨威一个消息：北亚的总裁将在3个月后从美国派来，所以，无论是中国区，还是韩国区的人都没有机会。 “难道是回去的罗伯特？”杨威说出了原来亚太区总裁的名字，试图诱导约翰说出他将来的老板。 “我不知道。”约翰机警地堵住了杨威的嘴。 既然没有公布，我就还有机会。从来不服输的杨威告别了约翰，开始考虑如何争取北亚总裁的这个职位了。而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危机四伏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威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向自己身在美国的内线打听他的新老板会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美国那里发来了“无可奉告”四个字。对方沉寂了一会儿，又告诉他，这次过来中国的可能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因为斯宾塞已经盯住中国了。他还提醒杨威，近期在中国要小心行事。 杨威明白，一旦他被上头抓住把柄，那么没有人可以救他。美国的内线只会提供暗中消息，一定不会冒险露面救他。 他愤怒地骂了一句：F***。美国那里估计早就有人眼红中国区每个季度贡献的数字了，想过来摘他桃子的人，估计大有人在。他是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