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下岗
而就在常友柏到处钻营想办法弄钱的时候,91年春节一过他的meimei常友梅就从灯芯绒厂下岗了,倒不是她犯了什么错误,而是日益亏损的工厂养不起这么多人了。 加上新闻里不断宣传的“退二进三”政策(减少第二产业,发展第三产业)导致市府不断减少对于诸如纺织业等产业的支持与补贴。 下岗了的常友梅要去厂里拿待业救济金,她穿的漂漂亮亮的跟其他下岗工人俨然不同。 她转了两部公交车才到灯芯绒厂,一进车间就听满是下岗工人在那儿吵吵嚷嚷的,车间早已停产积压的库存,赔钱也卖不出去,六七十年代的机器盖着油乎乎的黑布,抱怨与愤怒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用上海话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女工沈凤云:“想想是满气人的,我在厂里已经二十年了,这是我第二次下岗,在这厂二十多年我从来没出去疗养过,也没享受过什么,房子也没分配。二十年下来没有功劳苦劳总有吧,我跟车间主任讲他也不理我,别人都讲我出的布是全厂最好的,我们这些老三届的人做事情都很负责的,把东西质量看的最重。” “我现在工资一个月加起来带米贴只有120块,家里每个月开销都要200多,就是从指甲缝里抠着钱在用。” 女工周莎,上去抓着主任就抱怨。 “你还算好哩,我在厂里做了三十年,现在连米贴只有160块,160块能干什么啊,日子过的苦都苦死了,要是我一个人中午就不吃饭了,一天只吃两顿,我老公以前抽牡丹的,现在只能抽抽上海,烟都嘬到屁股了还舍不得扔。” “我儿子也是呀。”一旁挤过来的陈菊霞也扯起了嗓子,“我儿子才上中学,正是开销大的时候,人家孩子在学校里吃了中饭都要吃个水果什么的,她懂事晓得家里困难就不吃了,想想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懂事,那么点钞票每个月摆来摆去跟搭积木一样,能省一分是一分,真的,有时候睡觉睡到半夜想起这事情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为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以为弄了个铁饭碗,现在厂里说把我踢掉就踢掉,这算什么啊,不把我们当人啊。” 每个领救济金的日子下岗工人们都带着极大的不满与愤慨来到厂里,来到她们曾辛勤工作几十年的老车间,这里写下了她们人生最珍贵的时光,而今要关门了便一屁股将她们踢开。
谁都知道战争总有人死亡,改革开放就是一场战争,他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但也会死很多人。 转到全厂仅剩的一处还开工的“生产车间”,那车间还真是破败不堪,如果不说还以为始建于抗日战争时期呢。 有意思的是车间一开工,水蒸气就会凝结在天花板上,随后滴落下来,滴到三楼仓库,三楼仓库又滴到二楼成品仓库,二楼成品仓库再滴到一楼车间。那些个要印花的布,在蒸花之前滴过水颜色就会花,成为次布。 就是这样的机器,用了三十年。 生产条件的落后阻碍了产品质量的提高,由于缺乏资金与扶持,设备无法更新,产品结构也无法调整。企业不断出现严重亏损与萎缩,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后都“报应”到那些为工厂兢兢业业的工作了几十年的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