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三儿
北京正迅速变得新奇而陌生,倘若一周不出门街上必定瞧见些前所未见的新玩意儿。大街上的气氛也从过去的压抑沉闷变得自由与新潮起来,聚在一起的人们谈论新服装、谈论电视冰箱、谈论男欢女爱,肆无忌惮的天南地北胡侃。 徐秀兰和赵红旗走得越来越近,她身上艳丽的新衣服似乎就是用来勾引男人的,可这对董炼铁没啥用,董炼铁只在乎他的狗跟他的刀。 徐秀兰喜欢那只新生的狗崽,即便是偷偷摸摸去赵红旗家幽会也带着它,他们在赵红旗的床上酣畅淋漓的草着,徐秀兰的叫声犹如rou狗被屠宰前的哀鸣,啊啊啊,嗷嗷嗷,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可当一切又回归平静后她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对赵红旗格外温柔,倒在他怀中柔情似水的沉入梦乡。 有些人也许不理解这一哀嚎和温柔何以转变的如此快速,但一来二去也就见怪不怪。 赵红旗许诺徐秀兰一个画一样的未来,他是个能人,做倒卖汽车生意,自己说有了一万两千块存款,那是个天文数字了,因为一根红果冰棍才两分。 他说等把北京的事都办完了就带徐秀兰回河南老家,他要徐秀兰离婚远离董炼铁那龟孙。 两人想象着他们的未来,不久后徐秀兰香甜的睡了,赵红旗起身出去办事。他在门口找了位板爷,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子放上板车,又在路边小贩那儿抓了把瓜子边走边嗑,还不时拿空的瓜子壳逗狗。 他穿过排着长队的石油商店门口,北京还没什么人用煤气,大家都买煤油做饭,在石油商店转入西直勒胡同,赵红旗的目的地到了。 板爷拿了钱把纸箱子抬到门口,那玩意儿看起来还挺沉。这间四合院的女主人来开门,赵红旗开口就套磁,好像跟这户人家很熟似的。 四合院里鸟语花香,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地位的人家,不像狗rou董家,飘的尽是血腥和八角味儿。 让进主屋,男主人放下《任民报》来迎客,女主人倒上茶笑眯眯的说:“红旗你人来就行,怎么东西也来了?” “这不顺道嘛。”赵红旗模仿京腔道,“而且啊上回不是说好了这电视摆我家也没用啊,我一个外地人平时也不在家,还不如拿来给孩子们瞧瞧,多少也能看看中央电视台关心关心国家大事。” “不行红旗,无功不受禄。”男主人于中亮斩钉截铁的说,“你这电视怎么来的还怎么拿回去。” “行,这电视啊先放在旁边不论,我这回啊就是来老朋友家吃顿饭的,于厂长这段时间要不是您照顾我,这北京早呆不下去了,早回老家种田了。” “种田也满好嘛,报纸上说你们河南也搞包产到户了,农民积极性都很高。” “种田是好可我不是这块料,我啊就喜欢东奔西跑的,认识像于厂长这样的朋友,那样生活过得才有滋味。” “哎红旗你也忒会说话了,你别看老于脸上不高兴,心里可受用着呢。”妻子在旁说道。 “行了你去瞧瞧三儿回来了没有,这小子别又再外面给我闯祸。” “儿子像爹,你年轻时候祸少闯了?你说是吧红旗,一本正经的只知道讲别人。” 女主人沈秋丹出去接儿子,可其实那儿子“三儿”都已经上高中了。
“最近你们那河阳物资站办的怎么样啊?”于中亮问。 “好着呢,前阵子不是拿到货款两百多万嘛,最近农行又给了预付货款一百三十多万。所以于厂长您不用担心,钱不是问题。” “这银行不是不准预付货款吗?怎么到你们那就行了?” “于厂长这您有所不知,咱们物资站的站长‘陈喜海’跟‘耿汉杰’是拜把兄弟,而这耿汉杰是谁呢?他是省农业银行副行长‘耿振华’的亲儿子,中间有这么层关系,您就安心吧。” “那你们这不是无本买卖吗?”于中亮吸口茶,“钱是银行借的,车是车厂提的,再找到下家联系一卖,卖到全国各地,这生意也太好赚了。” “只是听起来好赚啊于厂长,要找下家买家哪像您说的那么容易,还不是要磨破嘴皮子。再要找像您这样明事理的上家就更难了,可不好干啊。” “要是早几年你这罪也够枪毙十回了。” “这不改革开放了嘛。” 于中亮笑笑,“哎红旗我听说你们物资站的办公室里挂着副对联,写着‘世路难行钱做马,愁城欲破酒为君’有这事儿吗?” “不瞒厂长,还真有。咱们站长陈喜海信这套,他说这是他的开放哲学。” “丫的还哲学。” 外面闹闹哄哄的像是小旋风哼着流行歌曲回来了,瞧去一个穿白衬衫,斜跨个军包的高中生闯进来,他抱起家里养的京巴狗“春春”,冲着狗唱英文歌,那一口洋片子听来和洋鬼子一样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