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刑部大牢
当蒙眼的黑布摘去，孙亦宸一时还不能适应着黑漆一片的环境，却已被狱卒推搡着关到一间单人囚室，随着哐当一声落锁，正式宣告孙亦宸的自由被剥夺。 当眼睛逐步能借着远处壁插火把的微弱光亮来打量这间牢室，孙亦宸感觉很失望，这哪里是监狱，连张木床都没有，更别提被子枕头。潮湿闷臭的牢室只铺有薄薄一层发霉的稻草，孙亦宸定睛观瞧，还能敏锐捕捉顽皮的小跳蚤在草丛欢乐的跳跃。不远处的一个木桶，应该就是如厕的地方，厚厚的残渍和缕缕飘来的余味让孙亦宸差点呕吐出来。 孙亦宸知道这是刑部大牢，虽然蒙着眼睛，但双耳敏锐捕捉着关键信息，比如京兆尹窦鹏举大人的接收，与刑部主事的交接。他一点也不怕，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他本想和这些嫌犯关在一起，趁机了解更多情况，哪知却被一个个单独关押。既来之，则安之，相信黄天昊会跟踪来此，并会火速回镇南王府禀明父王，前来搭救。 原来在出云客栈灯灭混战期间，孙亦宸见有黑影闪到楼上，忙命黄天昊尾随其后，暗中观察，虽见黑影残杀一人，但因为不明就里，也未贸然出手相救，后来那贪功的军士提到奏疏，黄天昊自是第一时间从横梁上跃下，取过奏疏藏在怀中。 孙亦宸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忽视身边糟糕的环境，集中思路回忆整理在客栈发生的一幕幕，试图串接起来，厘清思路，此刻，孙亦宸最大的感慨就是信息太少，以前读管理学的书，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结论就是领导掌握资源，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资源就是信息。之所以当今皇上建立这么几套情报机构，除了相互制约，更主要的就是为了全面细致及时了解信息，只有信息掌握全面了，才能第一时间准确做出最优决策。那些在出云客栈出现的人，都是什么背景？比如那七个崆峒派的弟子？在客栈盘问时自称是唐家堡唐笑天的白衫少年？还有北燕王子、诸葛俊熙、太子侍从、武功一般的店掌柜、聋哑房客，这些人是凑巧出现，还是早有预谋？大厅灯火被熄灭是否真的是唐笑天所为？兵部侍郎肖天瑞大人死于何种兵器？一层大厅的乱战死伤又分别是何种死因？这些本都需要第一时间勘查，可那京兆尹衙门的兵马都监彭四海却匆匆带着嫌犯离开，那留下的现场想必早已被破坏打扫。 这一定个阴谋，孙亦宸隐隐的感觉，京城的水太深了，没想到自己下山回到建康城的第一晚竟是在刑部大牢度过，人生啊，你才是最好的课堂！ 突然孙亦宸摸了摸怀中的银两，还有积攒的月例用度一百两银子，他稍微心安，这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若这牢中狱吏真的如《水浒传》中的节级、牢子一般，不给例钱便百般折磨，自己能否吃消还很难说。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长廊尽头有门锁打开的声响，孙亦宸忙抓住牢门立柱，试着伸长脖子去看，只见不多时，一个狱卒怯怯喏喏的引着一个穿着黑披风，带着黑斗篷的人走过孙亦宸的牢房门前，虽然那人可以用压低斗篷遮住自己的脸，但孙亦宸还是能敏锐的认出那脸廓正是自称太子侍从的少年邓贤，难道他真是东宫的人？又为何这般模样带出，看样子不像是提审。 刚过了片刻，只听呼呼啦啦，一阵开锁的声音，那诸葛世家一行七人和唐笑天都被带出，那诸葛俊熙经过孙亦宸牢门前时，侧身望了一眼，大惊小怪的说：“哎呦，这不是镇南王的四公子吗，怎么还关在这？四公子您甭着急，我一会就命人快马加鞭去镇南王府送信，你呀就踏踏实实的等着吧！”说完，一行人齐声哈哈大笑。那唐笑天倒未发笑，只是冷冷的盯着孙亦宸看了几眼，便径直离去。 孙亦宸本来还想问这诸葛俊熙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这里，是有人打招呼还是捐纳保释，没想到竟被如此嘲讽羞辱，孙亦宸本想发火，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跟这种人生气，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仅是傻叉，而且很LowB！想到这，孙亦宸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孙亦宸突然感觉没有计时工具，在限制自由的密闭空间煎熬等待的压抑，自己虽然是庶出，但毕竟也是皇族，可从小到大，哪里有体验贵族的奢华与尊贵，此刻一切都还没有享受，若真的就此终身囚禁，人生又有何意义？ 正感慨万千，只见一个身着官府的刑部主事引着出云客栈的马富海离去，真是可笑，一个小小的店掌柜竟有如此能量和面子，能让一个刑部主事的官员亲自出面相陪，可见这鸾凤阁在京城的经营，果真不可小觑！ 不多时，又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引着北燕王子一行离去，孙亦宸暗想，这应该是鸿胪寺的官员吧，虽然北燕是敌国，但毕竟涉及外交事宜，一切从礼，到也可以理解。 真够忙碌的，这一夜稀里糊涂的抓人，有来去匆匆的放人，孙亦宸默默数着一同被抓进来的人，应该还剩下那个聋哑房客了，好歹有个作伴的人。 可刚刚盘算过，却见又有一个穿着黑披风、黑斗篷的人前来探监，然后过了一会又匆匆离去，孙亦宸虽不敢断定，但深表怀疑这离去之人说不定就是那聋哑房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聋哑之人一定大有来历，最不显眼的人可能是最有故事的。 孙亦宸默默苦笑，这大牢终年不见天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能这样焦虑等待，他想让自己睡去，可这潮湿寒冷之地，又加上奇痒难耐，虽倒卧在地，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牢门被打开，听声音像是有十几个人进了牢室，孙亦宸正欲起身查看，却被一个黑布带套住脑袋，孙亦宸带着手镣脚镣，行动不便，正欲反手摘去头套，却马上被几个铁索套中，几个大汉用力拉扯，孙亦宸暗中发力，把几个大汉拉了一个趔趄，正欲趁机挣脱，却感觉头顶一阵寒风，忙侧身躲过，可铁索拉着，转动有限，直觉得一个木棍侧击在自己后背，孙亦宸咬牙挺住，侧耳听到又有挥棒风声上下皆有，不及多想，忙半快速蹲下并侧转，本以为可以躲过攻击，不料早有伏路中盘水火棍重重打在后背，孙亦宸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又深感丢人，学了一身好武艺，没有江湖经验，一样施展不开，无奈被人欺！ 好汉不吃眼前亏，孙亦宸估摸着来人应该是牢头、狱卒，肯定是想着他自称是镇南王四公子，却一直不见王府来人保救，这狱吏在朝廷中虽然是不入流的末微之人，但在这大牢中却是能决定生死的最大的官，这刑部大牢不知关了多少曾经显赫一时的大官，可入了这牢狱，不管所犯何罪，将来如何判处，要少受折磨，就一定要使钱上下打点，想那今夜一行收押之人必是都有人情礼送，唯独他孙亦宸不知规矩，所以才会前来教训。 想到这，孙亦宸忙喊道：“众位差官大哥，小弟这里有纹银一百两，全数孝敬各位大哥买酒吃茶，还望各位大哥宽宥，权且寄下这杀威棒吧！” “真是！你小子原来知道规矩的，何不早唤我等，也免了兄弟们一番折腾。”说着话，众狱卒取过纹银，七手八脚脱去头套，拆去铁索，喜笑颜开的转身离去，那富态的狱吏隔着牢门对孙亦宸说：“我看你也像是世家子弟，不管犯了什么事，总应告知家中，这样再拿三百两或者抵价的物件，我可以派人去府上送信！” 孙亦宸内心苦笑，这狱吏厚颜无耻，明火执仗的收钱竟到如此地步，看来这东楚的狱吏比起《水浒传》中的戴宗在江州初见宋江的凶狠，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孙亦宸正在思量如何作答，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冷笑：“我看，就不必麻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