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扑朔迷离（7）恩师
44 庞汉先生如鹰目一般的眼睛从讲台上扫视着他的学子们，哪怕有一位捣蛋的学生想玩一下鬼点子也是难逃他的法眼。 他内心十分激动，他认为严师出高徒。现在教室内这么寂静，正是他所期盼的，学生们安安生生，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才是王道。 过了一刻钟，他开始打开了话匣子，话语像炮珠似地从他那浓厚的胡子下方的口中喷弹出来。 他上嘴唇上的那颗大红痣在一动不动地跳动着，像一只小蜜蜂在黑色的花蕊上采蜜一样，他的目光像箭一般地发射在每个人的身上。 同学们目不转睛，葡萄般的眼珠们滴溜溜地盯着先生，他们有的似乎对先生所讲的课有所疑问，但是当看到先生那锋刃般的眼神时，却个个又迅速地低了下了头，仿佛讲台上坐着的不是他们那威严的先生，而好似一尊神佛一般，可敬而又可畏。 庞显龙一直以来就怕这尊佛，他打小时候就把先生当做神一般来对待。 45 显龙佩服庞汉先生的授课精神，一丝不苟，仔细得很。先生令他内心十分混乱，像麻绳缠在一起那么乱。他有时候遇到难题想问一下老先生，但当他看到先生那泰山一般的身躯时，便又打消了发问的念头。 语文课其实是一门很好学的科目，只要用心去学习，去记，去思考，就会学得好好的。小显龙明白这些学习技巧，他想求人不如靠自己，还是自己慢慢地钻研吧。 只要功夫深，不怕铁杵磨不成绣花针。国文里讲述了好多思想明朗，情感澎湃的文章，令显龙大开眼界。 他像蜜蜂采蜜似地汲取着每篇文章内的精华，那些文字精华像花蕊之中金灿灿的蜜块儿似的迸入了他那小脑袋之中，令他大为兴奋、激动。 庞汉先生鼓着腮帮子，大声地介绍着今天所讲的课文内的主要内容。他要让学子们接受他的长篇大论。 他不但想让他们接收，而且要让他们理解，他还不放心学生们理解了他的话语内的中心思想没有，不时地站起来抽问这个，又提问那个，让孩子们挨个儿站起来回答他的问题，他生怕有的人没听进去他的谈话。那些极个别的差生面如枯草，像过街老鼠似地，生怕被提问住。 46 庞老先生还有一个极大的嗜好，就是喜欢在墨黑色的大木黑板上写他那一手行书般的壮丽的粉笔字。当然，他不是纯粹地写字，而是写他所讲授的每篇课文的中心思想。 他力争把每篇课文的精华————所谓的中心思想，一一抄写在黑板上。他命令学子们都把那些中心思想抄写在各自书本的空白页上，让他们记熟，光记熟还不行，必须理解透彻。 这就是他的无敌教学神论，可谓天衣无缝，一丝不苟。他对学生们极度地负责。他不想让学子们成为庸人子弟，他马上就要放弃他的学子们啦。 小显龙现在已经在念五年级了，今年夏天他将告别这所他生活及学习奋斗了六年的母校。虽然母校迁过一次，但是也撼动不了他求知的欲望以及刻苦求学的决心。 小显龙对庞先生的每句话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对老先生付出的每滴心血他都珍藏在自己那幼小聪慧的童心之内。 他从心眼里决定，决不辜负老先生教诲自己的一片苦心。 47 校园里新上任了一位校长。他负责教小显龙们数学。他与庞家寨的寨民们同根同祖。因为祖上迁徒到了龙泉村，他便在那儿扎了根，但祖坟却仍在庞家寨中。 先生名叫庞目。他那四四方方的眼镜框内老是闪烁着紫红色的精光，鼻子犹如蒜头那么尖。他的眉毛像木炭那么黑长黑长，形成两条厚重的“一”字紧贴在他那架方正的眼镜框上方。 他的额头上有一块如太极图形般的胎记，那八卦状的胎记闪着金光，还不时地冒出像晨露般的汗珠，在阳光下，令人生畏。学生们都以为他是太上老君转世下凡。 他那椭圆形的嘴巴下方，挂着一串犹如马鬃一般硬的胡须。有一次小显龙去向他请教一道数学应用题时，自己的头皮不小心触住了先生那钢铁般的胡子，胡子狠狠地抓了一下显龙那稚嫩的头皮，令他只打哆嗦。 庞目先生的耳朵犹如袋鼠的那么大，而且还会转动，会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他那方方正正的眼珠更是机敏，千里眼也没那么逊色。 庞目先生头上戴着一顶前清时期的瓜皮帽。瓜皮帽闪烁着酱紫色的葡萄球般的红光，在太阳下，仿佛有无限的生机一般。他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夹克是由拉链拉住的。 48 从他那夹克靠近下巴的地方，可清楚地看到他那紧贴脖子的一件高领的雾色毛衣箍住了他那瘦小的脖子，好像有一只脏手攥紧了一只雪白的丹顶鹤的脖子一样，又好像鱼鹰被渔民戴上脖锁一般。 他的肩膀是一高一低的，高低两膀形成的原因是早年间的事了。在****时代他是一名激进分子，一位扯高气扬的老****。 他对红卫兵们那些扯东扯西的牛鬼蛇神般的理论反对再反对，以致他被他们打击了又打击。几年的摧残下来，把他的两膀也给搞成了一边高一边低。 先生的手是非常巨大的，好似佛掌一般。 小显龙有一次在课堂上幻想着，他想象自己好比是孙悟空，而把讲台上的先生当作如来。 49 他好像要与先生斗智斗勇一般，心内正浮想联翩时，突然一道白色的抛物线从讲台正上方飞过来，擦过天花板上油亮的钨丝灯泡一侧，灯泡晃荡着，那布满血红rou蝇的灯绳跳起了八字舞，rou蝇们四散逃开，而被抛的物体还在空中如汽艇般地翔驶着。 那是一颗洁白色的一公分般长的小拇指粗的粉笔头儿，不偏不正，真好沉沉地砸在小显龙那油亮得如同电灯泡的头上，一会儿他那闪着rou皮光色的灯泡亮般的头皮上便肿起了一个红色的rou包。 庞目先生的椭圆形的血口一会儿变成圆形，一会儿变成菱形，一会儿变成三角形。 从他那乌黑的巨口中喷出一大串吓人的话语来：“庞显龙，你愣什么愣，我刚才看见你眼光迷离，好似中了邪一般，你过来，上这边讲台上来！把这黑板上的算术题给我好好解答一番！不好好听课，就知道心猿意马，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他那条像榆木棍儿似的双腿在明亮的讲台上上窜下跳，像一只撒了欢儿似的野狐狸一般，逗得整个教室内的学子们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50 先生那一双军用皮鞋绿得犹如田野中的蚂蚱一样，他的双脚比蚂蚱的跳动还要机敏，弹跳起来，一晃一晃的，令人眼花缭乱。 小显龙战战兢兢地走上了讲台，庞目先生他那rou黑色的左手摸了摸他那几何形状的巨口，又放下了一只手伸出粗壮的食指点着墨色般的黑板上的那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体，字体内夹杂着几串阿拉伯数字。 他命令小显龙在十分钟内将题目解答出来。 十分钟之后，小显龙解答不出来，庞目先生便抄起那根庞汉先生常用的教棍，对准显龙的小手背狠狠地敲了下来。 显龙那光滑如丝绸般的小手不出两分钟便变成了红烧鲫鱼般那么红。rou皮上红里带白地闪着点儿金屑儿，那些金屑儿是腐朽了的教棍犯罪后留下的证据。 庞目先生好像驴的脑袋解了缰绳似地，撒了欢儿似地又跳将起来，他呵斥小显龙回到座位上，便大声地喷着唾沫星儿喊叫着:“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上课的时候你们都要给我专心听讲，不然的话，有你们好果子吃的！孙悟空都难逃如来佛的手掌心，如果你们都想造反的话，就等修成正果后再来反我吧！” 课堂上一片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傻愣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比卢沟桥上的石狮们还要凝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