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苏厅（五）

    “是我发现的。原来他告诉你了。”他看着火苗缓缓地说，“是想要埋怨我不作为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时为什么冉鹿大公要对你说这件事？”

    “因为......他说女王现在情况很不乐观，政局也不明朗。他劝我如果有心仪的人就和他在一起，起码彼此是个依靠。”

    “那时他已经知道我爱你。他是在替我劝你。”

    听到这话，我胸口一紧，喉咙也哽咽了：“你告诉他的？”

    “是。大公从来都没把我当作一个男扮女装的怪人。他看人很透，第一次见我就说：‘你又何苦这样伪装？’自从那之后，我们便成了朋友。”

    他用一根长木棍挑了挑壶下面燃烧的木柴，眼神落寞：“因为他本身的品性，我对他感到亲近；而因为你，我对他充满了嫉妒。见到你和他在树林中幽会的那次，我表面上装着笑容，而心已经快要被撕碎了。”

    “后来你怎么决定告诉他你对我的感情的？”

    “发现他和莱霜公主的事情之后。一次他请我去他那里吃饭，告诉他，我就是皇都的大盗枯叶，爱上了他以前爱过的女人。”

    水已经开了，蒸汽不停地将壶盖向上顶。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那一团火。

    “他怎么说？”

    “他连着喝了两杯酒。然后说，爱就去吧，反正我这辈子没机会了。”

    我听了，心如刀绞。我努力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说这个了。已经都过去了。”我说，“那个红苦苋，莱丹还在吃吗？”

    他这才把水壶拿下来，说：“现在厨房被防守得很严，我没法接近，自然也不知道。你是在担心大王的安全？”

    “是的。昨日朝会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丹就这么执迷不悟，这么容易就让莱喀素弥给控制住了。她难道不了解自己弟弟吗？莱烨王子怎么可能有那种非分之想？”

    “我们进来说。”莱洪转身开门。

    我弓着身子随他进了房间。他拿了些茶叶放在小茶几上的黑色茶壶中，倒了些热水进去。他手上慢慢地摇晃着这茶壶，让里面的茶叶充分泡开。

    “大王一开始信任莱喀素弥就是错误的。她以为自己现在依然能够掌握朝政，依然能够了解国家发生着的事情，但她过于自信了。”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接着说，“可是现在她相信着莱喀素弥粉饰的太平，感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如果一开始她还对这个男人有点担心，怕他的权力过大的话，现在她已经放下戒心了。

    “莱喀素弥担心莱烨王子在南方势力过大，就找右大夫去搜集任何对莱烨不利的资料，然后给莱丹看。莱丹自己就是个血统不正的......而莱烨却是卜内合贵妃和大王生的血统纯正的孩子。她能不怀疑自己弟弟吗？”

    “洪，你们都知道莱丹血统的事情吗？”

    他微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道：“大家表面上不说，但是莱光青－萨提贡皇后死前说的那个秘密还在秘密地流传。我听人说莱丹和当年的莱羽大司马眉眼上的确颇为相似。所以你现在知道莱丹为什么非要她弟弟回皇都了吧？”

    “你觉得莱烨会回来吗？”

    “这个......如果他回来，那么泰昌道很快会被莱丹和喀素弥安排上自己的人；如果不回来，那么舆论对他不利，大家会开始猜测他是否有异心。实在很难推测他最后的决定。”

    “我给他写了封信，让他不要回来。一旦回来，想要回到泰昌道就难了。”

    “你说的对。而且现在皇都外面的京畿道是莱木古控制的，他一旦进入皇都就很难脱身了。没有他，南方就没有灵魂人物了。”他喝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躺到他身上，他的味道让我不安的心多少得到了些慰籍。

    莱洪轻轻抚弄着我的头发，说：“你昨日在朝会上和莱喀素弥针锋相对，做得很好。”

    “不觉我很鲁莽吗？”

    “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就不会有这种得志的小人了。可是这一闹，你未来的情况可不乐观。”

    我笑了：“我不在乎。都已经被分派去修路的部门了，不怕他再整治我。大不了我辞官不做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还是小心为好。你要是出事了，我也就从宫中逃出来，咱们一起到没人的地方隐居去。”

    “洪，我说笑的。就算最后进监狱也好，我也不会逃走的。我不能走。”我坚定地说。

    他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在了一起，抓住我的手放在他脸颊上，久久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