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莱霜（一）

    五日之后，水运司、监造司和司行司的官员全部搬到了润园里工作。这里面又重新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我办公的地方是爹爹以前当林火官时呆过的屋子。里面不大，都是些老旧的桌椅，据说在这里摆放了超过五十年。这间房子自从白昼纪完结后就没有人进来工作过，里面还存有几叠爹爹当时写的官文。我认得上面的字迹，就算没有署名也一眼能看出是爹爹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献，也没有人收拾，就放在柜子里。我拍打干净上面的灰尘，分两次将这些爹爹的遗物带回了家中。

    大司空的工作虽然琐碎且专业，但总体来说压力没有大司马那么大。我手下的官员都是所在领域的专家，而且他们对于工作程序都轻车熟路，我只要负责管理调度官员就好。现时我们手头有两项重要工程，一件是澜湖道白澜湖运河的疏浚，另一件是从三年前就开始建设的坦坦沙漠穿越比翼山直达高原道的道路，这两个都要在年底完成。除此之外，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工程需要大司空府监督的。

    白澜湖的疏浚工作有莱棕米负责。她虽然打扮妖艳而且总是在衣服上洒浓烈的香粉，但是工作起来还是很仔细麻利的。从一个上司的角度，她是个无可挑剔的手下。要知道，当时在军队时，我身边的女兵们都只有两套军装，朴素简单得很。我们唯一和男兵不同的地方就是可以用彩色的裹头绳固定头顶的头发。每次看到她以及明园、润园里面打扮各异的女性官员，我便感到自己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化妆手法差；单调的军队式的髻子，上面总是用一根簪子簪住；衣服色彩也以蓝、黑为主。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好笑。六岁就来到皇宫和莱丹一起读书生活，想来在皇都也生活了十多年，还是没学会皇都女子的风尚。

    我为了能和其他女子不要相差太远，每日工作完之后都回家把当日看到的美丽的服装和发饰画下来。三日之后，我已经积攒了十几张画，然后一口气到云康房照着这些款式做了二十多套衣裙。

    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要是爹娘还活着，一定会责怪我的吧。

    大司空府、大司农府这些机构的人员不用像皇都的军人一样辛苦，需要时刻保持警戒，甚至住在办公处所。我也可以稍稍多一些空闲时间回家和meimei一起住。如果说大司空的职位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莱达隔三差五就穿着漂亮衣服出去一整日，到亥卯禁才回来。我知道她是出去见莱奕夫的。

    这一日，我从大司空府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她和莱奕夫两人一起进了家门。我在厨房里就听到莱达的笑声，向外一眼发现了莱达脖子上戴的美丽的红色宝石项链。

    莱达跑到厨房抱住了我，说：“姐，他跟我求婚了。”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项链了。”我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莱奕夫在院子里微笑看着我们姐妹俩相拥在一起。我对他说：“所以你以后必须得叫我姐了，妹夫！”

    他憨笑着不停点头。

    “今天这个日子太重要了，要不咱们到外面吃好的去？”我问莱达。

    “别出去了，”莱奕夫说，“姐，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莱达，你去附近的饭馆买几个菜带回来吧。”

    莱达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漆木的大餐盒，莱奕夫给她一小锭银子，她便走出院子买饭去了。

    “什么重要的事？”我问他。

    他没回答我，而是转身关上院子门。

    “进屋说吧。”他说。

    我跟着他进了厅堂，他神色有些忧虑：“我们原来在大司马指挥处工作的人四日之前全部搬到了冷松山下的一处房子，大王称这里‘武部’，以后全国的军事情况就直接通过武部通知皇宫。”

    “我听说武部的事了，怎么了？”我问他。

    “但是现在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在那里呆不长。武部早晚会被莱喀素弥公子控制，他肯定要把里面的人换成自己信任的手下；”莱奕夫抿了抿嘴，接着说，“昨日他借女王的名义给武部发了一封旨意，说如果有人想要离开武部到军队其他地方就职或者直接退役的话，可以拿到比国家退役补贴多五倍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