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泰殿对质（一）

    牛车被原封不动地放在我的指挥帐附近。莱胥和骑兵们去渡口还没回来。

    我一直没睡，在想接下来的对策。

    莱胥和士兵们押送这十六个人去渡口之前，我们俩留了个心眼：飞到空中之后，押送莱只豆的骑兵偷偷放满了速度，飞在队伍最后，将他带回了皇家卫戍部队。他当时被缠住了嘴巴，发现自己和别人方向不同时也没法喊出声来，只得乖乖地在皇家卫戍部队呆着。

    我和莱胥当时商量，决不能把这些人都放走，以后肯定有用。

    莱只豆现在正在皇家卫戍部队女兵营储存粮食的仓库里呆着，我派了十个士兵分两班看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士兵们给她们在地上铺了三张褥子。他看上去很疲倦，却没有躺下来睡觉。我知道，他们现在一定心乱如麻，根本睡不着。

    “原本答应送你走的，却又把你带回来，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需要你帮我。”我走到三人面前说道。

    莱只豆背靠着墙，两腿簸箕一样分开坐着。他绝望地看着我，没有行礼，声音低沉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我干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

    我盘腿坐在他们对面，说：“我不想折磨你，只是想请你写一张证词。说明是谁指示你们做的。”

    “大司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还能活着离开皇都吗？我老婆女儿怎么办？”莱只豆眼含热泪地问我。

    “你们家人我不会亏待。证词写好之后，告诉我你们家人住在哪儿，我提前派士兵过去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现在，你的一切都在我的保护之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动不了你。请一定要放心。”

    他沮丧地把头扭到一边，嘴巴抿成一条线，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我轻轻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说：“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你是我最重要的证人，我不能抛下你。”

    “这件事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干嘛一定要和莱喀素弥作对？”他的脸依然侧向一边不看我。

    “我是和女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出生入死帮她破掉了莱彦王子的政变。女王好不容易登上王位，南方又出现了莱黑女的叛乱。现在，莱黑女已经死了三年，萨提贡家族的势力也一蹶不振，正是大王实现中兴的时候。如果半道杀出来一个想借着女王地位扩张自己权力的莱喀素弥，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变成伊洪莱国宋氏那样的人呢？”我恳切地对他说。

    宋氏用计夺走伊洪莱国王位的故事在大莱人人皆知。当时女王伊洪涅尊深爱丞相宋宇崆，而宋氏对她只是逢场作戏，目的不过是借着她的力量成就自己的野心。伊洪涅尊女王常年被胃痛病困扰，宋宇崆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种号称是能够根除胃痛的药给女王。女王连续吃了十日后说胃痛没好反而开始呕吐，他骗女王这只是正常反应。后来，呕吐越来越严重，甚至一日之内吐出三碗血来，女王才开始怀疑宋宇崆的心。可是为时已晚，那药其实是宋宇崆找人从坦坦沙漠深处采摘的稿芨种子，气味芬芳但有剧毒。等到女王下令逮捕宋宇崆时，他却起兵逼宫迫使女王退位。涅尊女王气上心头，加之受毒太深，当看到爱人和自己兵戈相见时，喷出了最后一口鲜血，死在明泰殿上。宋氏从此建立了新的王朝——宋氏莱国。

    “可是，恕我直言，”莱只豆转过脸来说，“谁又能知道大司马您不是因为想要和莱喀素弥争权而故意刁难他呢？万一我帮错了人呢？”

    这个人遇事还算冷静。即使在自己如此窘困的情况下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不一般。我认真地看着他，说：“争斗不过就是为了地位和金钱。我的地位比他高，没必要争；钱，我不爱，为官差不多七年，我连一处房产都没买。所以我没有和他争的必要。我父亲受先王恩遇，而我也是从小在先王关照下长大的孩子。我受先王的嘱托，要守护莱丹女王和李氏王朝，这就是我要做的。”

    他的眼睛看着我的脸，微微闪了一下。说：“写，可以。但是你真的能帮我保护家里人吗？”

    “我不想骗一个帮助我的人。”我恳切地承诺他。

    “拿纸笔来吧。”他终于同意了。